正文  第4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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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上灰塵未醒,靜臥的晨欲懶得睜眼蹬腿。一些早起做買賣的店鋪亮了燈。整個街道,窒悶中透著暗色的腥氣,逐趨光亮的引勢與黑暗將彌的垢縫滑粘得契合。四麵八方的靜或低咚聲被拆散得的寂攆向上空,俯視一下,靜中漏動的單一線體折成碎片,“嘩”地敲擊有戶有窗的屋眼。靜靜地弄個暫別的玩笑,彌散的寂暗害怕地離去。天空的亮睡眼惺忪,清晰的麵貌要凸顯,要以人臉的神態俯瞅地麵。
    一輛勻速行駛的轎車在一家新裝好的簡樸店麵停好。劉三一身嶄新地出現在店麵前,滿意地看了看,轉頭朝車子點了點頭,轎車悄無聲息地開走。
    一輛速度明顯放緩的跑車停在劉三老窩的村口。沈喬鈺看看四周,皺皺眉頭。時間靜止,雲空聲漏。他待了一會,轉身踏入車內。
    熱鬧的笑嚷聲似風過般,徒留靜意。楊敦沒想到自己也能攙和進來,雖然折了兩個大西瓜。周圍的境意清了暴漲的高線興奮勁,空空的吊立晃得他仿似有了初聽,初看的意覺。長而不綿,利而不尖的知了聲隨午後的風輕飄飄地蕩入樹下乘涼的楊敦耳裏;地上的土因雨與腳印的關係,凸凹淺不平;略為深些黃的塵土顯得厚重,沉靜,風兒撫過,如是太陽光色倒影的憑空浮起的錯覺;綠葉枝間,偶爾隨風漾出跳躍飛動的小蟲,枝葉茂密,懸空往地上鋪了一層影。楊敦享受地斜靠樹杆,心緒較平和地聽享午後的噪靜。
    遠處的露有藍影般的厚白隨枝葉的風動而輕巧地露出如劈碎碾白的近離天色,微有的雀啾聲在提醒午後的清脆還在,它毫不介意地踏破如水的平靜。有一不知名的鳥的咕啼引人易境易傷,有一兩聲斷鳴音長的雞似與土堆在打火熱的交道。不知底的熱噴噬激昂的憔色,綠色掩埋的暗沉隨熱氣的喧鬧伸出長角,樹風悄躲的沉靜隨遠景的作陪蒸裂閉音。向下的滑落無可避免地到來,遠路的嘯音低垂耳旁。楊敦猛地一起,匆忙向家裏走去。
    楊敦風風火火地燒完熱水,將熱水盛入撒了茶葉的盆,放在風扇下散熱。楊敦慢起步子,穿過堂屋,緊閉呼吸地往臥室走去。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性感漂亮的女秘書與羅韶夫共擁的睡相刺楊敦的眼深處。楊敦蒙蒙地端上茶水盆,往外走去,腦子想的卻是第一次見到女秘書的情景。羅韶夫狠拔了一天的野草,傻坐在田埂上,夕陽的光磨得疲累扔粘在周邊,女秘書穿著紅色高跟鞋歪踱到跟前,比劃著溫泉票什麼的,夕陽光一瞬間似樂了一下,不大會兒,兩人一塊上車玩樂去了。紅色的高跟鞋造就的尖高刹那間掉入楊敦的深刻印象。他記得當時自己傻得張嘴瞪眼,妖豔的紅色高跟鞋斜瞄了自己一眼。村裏人當時就在一議論,什麼有錢就會亂糟蹋,有錢要會花之類的。男人在羨慕,女人在旁踩他們一腳。更有甚者,在旁揶揄楊敦,好歹上輩交情不淺,衝這“兄弟”關係,伸手要點也不錯。舌根人話一噴出,立馬惹來大夥的笑罵嬉鬧。楊敦突然明白那時村人提及“女秘書”的一臉曖昧。
    燙眼的陽光從他臉上掠奪幾把汗,眼上攝去幾滴淚。楊敦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見金黃稻穀的啄熟燦爛。窒熱的空氣要把他碾得四分五裂。支離破碎的心痕督促楊敦沒感覺地瘋狂勞作。陽光滋滋地燙傷皮膚的聲音他聽不到;村人受不了暴熱,相繼回家的他看不到。他勞作的氣勢似與太陽的暴烈強度對等,似乎一下就能把田裏的活累完。但陽光隻是照耀著。
    善於觀察的羅韶夫發現,楊敦有了點變化,具體在哪兒,抓不住,又瞄不準,像是漂浮著。楊敦的嘴一天磕不出五句話,憨厚的眼裏有了一點內容,叫做什麼就做什麼,在田裏呆的時間越加悶長。至於楊敦回頭看眼自己的空隙羅韶夫沒逮到,這一發現打擊得自戀的私己主義者有些受不住。他狐疑的毛病湧上來,整天圍著楊敦打轉,生怕有什麼不妙。烈日格外寵愛他,剛曬黑的燒紅色樣貌架得村人嘻嘻哈哈笑。他對鄰近的一對防範變得愈加嚴厲,有時卞良碰上楊敦,打聲招呼,羅韶夫瞪一眼,表情嚴謹,麵色陰沉。黑紅配陰重,卞良麵對羅韶夫滑稽的臉樣想發笑,卻又倍覺莫名其妙,想不出哪裏出了問題。
    羅韶夫不懂自己心緒的莫名,盡管他對生意場上的事情精得很。他的感情世界如同荒漠,不知有或無的區別,隻知隨意。他記得最清的,是自己第一次到老村來除解鬱悶,順便尋尋父母念叨的“親人”的引渡口遠望。他看見一群男女老少在熱和說笑,看得清的卻是桃花的紅切了半邊的臉,仍掩不住陽光掠撒的善意,恬和。他想看清楚誰是那張臉的主人。羅韶夫的莫名心想催促自己要看個半象的究竟,順其自然的不解牽扯端正地跟在“應該”後頭。眼下的不對勁,他隻想在手頭上的事處理好以後再去追究。他晃晃傷痕累累的手。
    打轉了七八天後,羅韶夫自認放心地回城裏頭,欲呆上那麼一段時間。楊敦自家搶收的穀物該入穀倉的入了穀倉,自家作物該種的全部料理完。一個睡意微沉的淩晨,正是人們放心睡大覺的好時候,楊敦利索地收好幹癟的行李,安排好家禽的吃食問題,鎖了門。楊敦出村的昏暗背影有些悲涼,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楊敦徘徊在熱鬧的鎮上,這裏的陌生令他手足無措。他從小窩在村裏,鮮少出門,即使得空編個竹製品,村裏賣不掉,串一串旁邊的村子也就被賣掉了。他隻得緊緊捏住手中的行李,低頭躲過人們一眼打量,或不屑或漠視的眼光神態。楊敦想避開這條繁鬧的街,就在要走過這條街道時,楊敦發現劉三正喜氣洋洋地向客人們推薦大理石之類的裝修物。隔著玻璃門,楊敦吃驚地脫口而出:“劉三!”
    劉三看了眼,順手指個椅子,示意他進來坐下。楊敦憨憨地擠進來,耐心地等劉三做好生意。擠擠嚷嚷的哄鬧過後,他耐不住問道:“你在這打工賺錢?”
    “算是吧。”劉三滿不在乎地答道。
    略微靜了一會。
    劉三銳利地掃了眼楊敦,笑道:“打算出來掙幾個。”
    楊敦不自然地點了點,剛抿開一條縫的嘴又閉得緊緊的。
    “正好,我這缺個人手,你幫我吧。”
    楊敦喜滋滋地應了。
    幾天下來,劉三發現自己真是碰對人。楊敦不僅髒活累活搶著做,而且為人誠拙,肚子裏不繞花花腸子。現在這樣的人已很少見到,曾經的,不是被現實融為一體,就是被社會擊得個粉碎。劉三與楊敦是兩樣人。劉三想下自己目前的“狀況”,眼神不由得暗了暗,痛快地吞喝一大杯水,定定心神,再往汗都忘了抹的楊敦那一掃,喊一聲,碰碰杯子,示意喝水。楊敦順著手袖擦擦汗,拿起桌上另一杯水,心急火燎地往嗓子眼灌。劉三看他的急悍樣,心裏輕鬆不少。
    劉三與楊敦雖是從小一塊長大,但長大後是各忙各的,碰著麵的次數都數得清,自然毫無交情可言。現在兩人吃住一起,碰磨的時間比小時候還多,得空閑聊的機會自然載個半船。兩人聊得話題免不了圍著村裏的舊往新事轉悠。話談得投機,兩人話語裏都有對往事舊樣的思念,對人的巨大顛簸的無奈無耐。生活與生意上的簡單笑料,未來的茫然和現下的半滿半足的心態在茶水咕嚕中倒得豆子最多。劉三驚遲乍覺,想不到憨厚的二敦竟有心思細膩的一麵。若不是碰巧,誰會知他麵目的實誠與心底的細膩灌淌得如此融洽。劉三閱人無數,一雙眼能看透許多人,卻看不透沈喬鈺,“理所當然”地栽在沈喬鈺手裏。劉三看不透楊敦,這不具危險性,日子照樣過;楊敦身上的某些特質卻模糊地出了點頭,纏得劉三如墜雲裏,摸不著頭緒。
    楊敦的身上似有一個秘密。
    劉三對兒時的夥伴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觀察情愫。究竟是好奇多一點,還是嫉羨多一點,他分不明,擺弄不清。劉三常常趁楊敦不注意,琢磨他身上半伸的特質。楊敦發現不了劉三看自己的探究眼神。楊敦的遲鈍隨心裏的情愫拐到另一方向去了,心裏有一處,工程很浩大。
    每天重複昨天的事,這樣的日子無疑讓他滿意。穩定的時間使得楊敦能夠沉澱心裏的重壓。有時早上一睜眼,慷慨的陽光照耀進來,楊敦覺得自己能活著看接太陽光的暖意,熱氣的熏籠已是件十分美妙的事,偶爾的沉鬱不得,已被勞累剃得一幹二淨。
    目前劉三在店裏活得逍遙自得,重活楊敦包攬,輕活自己處理。順暢的買賣更是讓他/如魚得水地度過每一天。唯一硌牙的,是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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