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衝突初起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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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寧、三寶和大新也都沒有回去,一直幫著他找,然而找了兩圈都沒有結果。
    天色開始暗下來了,隻有西邊天際還掛著暗紅的晚霞,外出做活的人們也收工回家了,家家戶戶都升起了炊煙,在無風的空氣中嫋嫋上升,有誰家的主婦在呼喚孩子回家了。蚊子也開始出來活動了,水邊蚊子尤其多,可以聽見頭頂上成群的蚊子嗡嗡地響,開始往人身上臉上俯衝下來,隻往嘴巴、鼻子、眼睛裏闖,弄得人心情更是低落。夜露開始降落,路旁的草尖上都有了濕意。
    “算了,不找了。三寶和大新先回去吧,一會兒家裏人該著急了。我送顏寧回去。”因為丟衣服的事情,幾個人情緒都很低落,誰家都不富裕,丟了衣服少不了要被父母責罵,楊沐的家境更是貧寒,不知道他心裏怎麼難過呢。顏寧跟在楊沐身後,默默地走向吳村。
    “你看那兒!”顏寧突然說。
    楊沐抬頭一看,村口的一棵苦楝樹上掛著一塊淡青色的布衫。“我的衣服。”楊沐飛快地爬上樹,將樹枝上的衣服取了下來。然而驚喜持續不到一瞬間,馬上就消失了。這件衣服是過年時母親給他新做的,因為穿洗都很仔細,看起來還是半新的,但是此刻衣服上有好幾個大窟窿,一看就是被人用力撕扯開的。
    “怎麼了?”顏寧看他不說話,疑惑地走過來,從他手裏拿過衣服一看,也愣住了,“怎麼會這樣?”
    楊沐大概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但是他不想讓顏寧知道這事是因他而起的。他抹了把眼淚:“不知道。算了,回家讓我娘縫一下。我們先回家吧,天都要黑了。”
    顏寧也不好受,隻好低著頭默默地回家去了。
    晚上楊沐自是少不了母親的一頓罵,他隻說是不小心被樹枝刮破了。楊母哪裏看不出來是人撕扯壞的,以為兒子在外跟人打架了。她在燈下抹眼淚:“鐵蛋,娘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千萬別跟人打架。我們吃虧倒還算了,要是打壞了人家,我們拿什麼賠給人家?”
    楊沐低著頭:“娘,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其實楊母是很了解自己兒子的,因為從小沒爹,兒子一直都很聽話,不輕易去招惹是非,所以也很少讓她操心,這次大約也是別人欺負到兒子頭上來了。可是孤兒寡母的,連個撐腰的人都沒有,受了欺負也沒地方說去,隻能默默地忍受著。楊沐從小就懂得隱忍的必要,因此比別人更能吃苦受累。楊母一邊流著淚,一邊將衣服一針一線縫好。楊沐看著母親的眼淚,心裏的難受勁就別提了,他決定以後要更小心,一定要繞著吳家兄弟走。
    第二天,楊沐穿著母親縫補好的衣服去私塾,雖然縫補得整整齊齊,但還是看得出來是件破衣服。此時先生還沒來,大家溫書的溫書,玩鬧的玩鬧。他剛進門,便聽見幾聲幸災樂禍的笑聲。發笑的是吳家三兄弟的那幾個跟班,吳家兄弟倒是裝得像不知情一般,故意將功課讀得很大聲。
    “楊鐵蛋,衣服真好看啊!”有人陰陽怪氣地衝著楊沐笑。說話的是吳寬的本家兄弟中一個叫吳文的,他的年齡是這群孩子中最大的,已經十二歲了,平時有點偷雞摸狗的小毛病,因為是吳員外的本家子弟,吳員外看他實在不像樣子,想讓他受點聖人教化,才同意他入私塾的。吳文個子大,常在私塾裏欺負弱小,跟在吳寬屁股後頭狐假虎威。
    吳文的話一出口,吳寬三兄弟也繃不住了,幾個人擠眉弄眼,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楊沐攥緊拳頭走到座位坐下,咬緊牙關沒有做聲。顏寧天性聰敏,從這群人的笑聲中聽出了個大概由頭。他站起來,走向吳文,昂首挺胸站在比他高一頭的吳文麵前,嚴肅地問:“吳文,是你撕壞了楊沐的衣服?”
    吳文雖然無賴,但對顏寧還是有著小小的敬畏,一是因為顏寧是先生的兒子,二是因為顏寧明顯有大家所不能及的才能。當一個人比別人隻強一點的時候,通常會招來別人的嫉妒,而當一個人比別人強出一大截的時候,就會贏得別人的尊敬與敬畏。這一點在吳文與楊沐及顏寧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吳文的氣勢明顯比矮他一頭的顏寧要弱得多,他囁嚅著爭辯:“不,不是我。”
    “不是你,那你怎麼知道他的衣服壞了?”來上學的孩子也有幾個是穿打了補丁的衣服的,楊沐之前就穿過。
    “我,我隻是看到了而已。”吳文囁嚅著。
    顏寧逼問:“那是誰幹的?”
    吳文紅著臉不做聲。顏寧的目光掃過幾個發笑的人,看得吳寬幾個很不自在地扭了一下身子,然後轉過臉去不敢看他。顏寧知道找不出答案,便扭頭回到位子上。
    散學後,楊沐還是如往常一樣同顏寧讀書寫字。顏寧一直憋著疑問,看了好幾眼楊沐,他卻低著頭認真地描紅。
    先發問的是三寶:“鐵蛋,你跟吳文怎麼了?”私下一起的時候,三寶還是喜歡叫他的小名。
    “沒什麼啊。”楊沐不解地回答。
    “那他為什麼撕壞你的衣服?”大新也問了。
    “我也不知道,也許不是他吧。”
    顏寧開口:“那他怎麼知道你衣服壞了?”
    楊沐自然知道是誰幹的,但是要是說了,大家一定會追問他原因,那難道要他說是吳家兄弟不準我和顏寧一起玩,這讓顏寧怎麼想?
    “可能是他看見了吧。”楊沐目光閃躲了一下,低下頭去繼續描紅。
    顏寧極其聰明,他直接問:“你怎麼得罪吳寬三兄弟了?”
    “我,我也不知道。”楊沐言辭閃爍。
    “你上下學都跟我們在一起,哪裏有機會得罪他們?今天下課我去茅房,也差點被吳嚴絆了個跟頭。”大新也說起自己今天遇到的事來。
    三寶也接著說:“我的凳子上也被人塗了墨汁,我差點就坐上去了。”
    顏寧臉唰地白了:“是不是因為你們常和我一起玩的緣故?”
    “不,不是。”楊沐連忙矢口否認。
    顏寧本來是有些猜測,這下全明白了:“什麼不是,就是,一定是的。”
    楊沐急得臉都紅了:“不,不關你的事。”
    顏寧氣紅了臉:“怎麼不關我事,我現在就找他們去。”說罷騰地站起來,摜下手中的筆,就要往外衝。
    嚇得楊沐連忙跳起來拉住他:“顏寧,你別去。大不了以後我們躲著點他們就是了。”
    三寶和大新也是窮人家的孩子,從小被教導是要躲著官富人家的,所以也有些無措地看著顏寧。
    “躲?怎麼躲?他們都欺負到你們頭上來了,我去找他們理論去。”顏寧還是要出去。
    “可是,我娘說,讓我讓著他們點,我能來念書,都是托了吳老爺的福。”楊沐低下頭,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顏寧看著他拉著自己的袖子的手,沒有了聲音,默默地坐回去。這是顏寧第一次遇到有理沒處說的情況,在之前的認知裏,他一直都被教導著“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的道理。他這時還小,不知道世人很多時候都得仰人鼻息而活,許多人都是身不由己,許多事都是沒道理可言的。
    從這天起,他們下塘洗澡的時候都不敢在水裏玩得忘乎所以了,通常洗幹淨就上來了,或者留一個人在岸上守衣物。顏寧心懷愧疚,連遊水的興致都減了不少,水平也不見長。楊沐幾個心裏也不好受,好在秋老虎馬上要結束了,天氣一涼,就不適合下水洗澡了。
    不過這讓顏寧跟楊沐幾個走得更近了,對吳家三兄弟橫豎都看不順眼。吳家三兄弟好幾次主動向顏寧示好,但都被顏寧不冷不熱地拒絕了,仗勢欺人的人太討人厭了,跟這種不講道理的人一起玩,這不是顯得自己太沒有水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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