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徒記經年月未眠 第一章 猶記當年花間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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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恢複意識的時候,盡寒覺得自己走在一個好黑的地方,四周都是扭曲的人臉,尤其是剛才見到的那個男子的臉,好像隱隱約約知道他就是那個被自己遺忘了的落紫英。隻是四周的空間太過扭曲,她什麼都想不起來,頭還是劇烈的疼,她覺得身上好難受,站不起來,動不了了。隻有四周的不明物體在向她靠近。開始的時候,耳邊聽不到聲音,但是後來斷斷續續能聽到好像是商穆徵的聲音。她想喊,卻喊不出來,想叫穆徵,卻張不開嘴。
過了好久好久,她聽到一陣琴聲,覺得好舒服,頭好像不疼了,身上也好像輕了許多。再睜開眼,眼前竟然是桃花穀的那片桃花林。
那是三年前,盡寒同學在自己家後花園閑晃,不自覺走到了桃花穀,雖然桃花並不是她最喜歡的花,但看到山穀中這麼大片大片的桃花,開的絢爛,仿佛拚盡了生命的全力一般的綻放,也不禁為之動容,花開時節常常來這裏散步賞花。
信步走著,突然在樹下聽到了琴聲,聽著這琴聲,盡寒仿佛看到這一樹桃花在春風中伸展枝條,長出花苞,在暖風細雨的滋潤下,舒展花瓣,大片的桃花如一朵紅雲,將粉色映在整個山穀中,接著,還是春風,吹落花瓣,這錦重重的一地桃花,帶著留戀和不甘,被風吹散,最後消失不見。然後琴聲也漸漸消散。盡寒回過神來,才想起來這鳳棲山自從被劃為了公主府的地盤就沒什麼人再敢進山,這撫琴的人是誰?盡寒向著剛才的聲音方向走過去,走近時聽到兩個人的對話:
“落兄,你不羈世俗也要有個限度,遊遍這大好河山還不夠刺激,竟然跑到公主府來賞花!”
“穆徵此言差矣,我來這裏是為了賞花可不是尋刺激,你若要怪,就怪咱們的回暖公主眼光太好~我走了這麼多地方就屬這裏的靈氣最強,花開的最好。何況以你的身份,開口向公主討個恩典,放我們進來賞幾次花又有何不可,公主不會那麼小氣的~”
“……”
“你別總皺著眉頭啊,這裏景色那麼美,不要煞風景嘛!”
“好!我知道了,不過你不要太放肆,回暖公主向來很少露麵,雖然隱居山中但朝中的實力也不可小視,雖然立場都是以國家根本為重,但由此也足以看出這個回暖公主不是什麼善茬,你要是真撞到槍頭上,我可不管你!——”
盡寒聽著好笑,想來自己從來並不過問朝中之事,這個人竟然能查出她在朝中有自己的勢力,看來心智也非尋常,但怎麼就把自己想的這麼可怕,本來這山上美景非常,有人過來賞花隻要沒有惡意就這麼放任就好,也沒必要非得守衛的嚴嚴實實,倒顯得這花兒越發寂寞了,因此便停下腳步。但是放不下剛才彈曲之人,決定還是過去看看,這一看不要緊,就真的看丟了魂。
樹下兩人,一個坐在自己命人建造的落英亭中,一架琴放在桌子上,白色的長袍上畫著一幅山水圖,衣角袖口鑲著墨綠色的邊,花色簡單但質地卻很好,頭發隻用一根木簪隨意的紮了起來,沒有帶頭冠,身上的配飾也僅有一塊玉佩,麵色平靜,眉目清秀,若就五官來講並不是特別好看,但是怎麼看著就是那麼舒服,周身散發著溫暖的氣息。
另一個坐在樹下的草地上擺弄著手中的佩劍,衣著精致卻並不俗氣,上麵的刺繡圖案簡單,但走針的手法卻是宮中特有,可見這個人的身份尊貴非常,臉倒是很好看,濃濃的劍眉,眼角微微上挑,“竟然是桃花眼”盡寒暗想,難得長這麼好看的眼睛,但是此刻顯然神遊天外去了,隻是皺著眉盯著天空。挺拔的鼻梁,鼻翼稍微有點肉肉的,很是可愛,薄薄的嘴唇此刻正抿得緊緊的,真不知道他是有多惆悵啊,這麼好看的五官扭曲成這個樣子。
盡寒的出現顯然讓他們吃了一驚,坐在地上的少年收回目光,站起來看著她若有所悟,忽然一驚,後退一步行禮道“臣商穆徵參見公主殿下,臣與好友聽聞這山中桃花開得甚好,心中羨慕……隻為賞花,並沒有什麼……未得公主允許,私闖公主府——”
“好了,你起來吧——這柄劍是你的?”盡寒看到這個人如此緊張,實在不忍心,於是開口打斷,一低眼卻看到地上的可不是那柄承影劍,傳說中被盡瑤賞賜給當朝宰相的承影劍。“是”
“可以給我看看麼?”
商穆徵恭恭敬敬雙手奉上。盡寒接過來抽出劍,看了看,倒真如傳言中所說,幾乎看不見劍身,隻能看到地上有劍的影子。承影劍是精致優雅之劍,但願這個人……她將劍還給商穆徵,轉頭看向那坐在亭子中的人,那人也正淡定的看著他們,盡寒突然就氣不打一處來,雖說我並不想人們那麼怕我,看到我就緊張,但是你也太放鬆了點吧……這樣想著,盡寒向他走了過去。
“你叫什麼名字,你倒還真是不怕我啊~跑到人家花園裏來賞花,還這麼藐視主人麼?你知不知道你這些罪過都夠斬你好幾次的了?”
亭子中的人笑了笑,走過來一揖到地:“在下落紫英,是我說公主這山裏桃花開得好,硬拉著穆徵來看的,公主不要怪他,我知道公主不會降罪的,剛才公主笑著走過來,想來公主並不生氣我們在這賞花,在下剛才在這亭子裏是看著穆徵,實在覺得有趣,平時一向威嚴的商丞相敢在女皇麵前據理力爭,不惜觸怒龍顏也要上書諫言,在公主麵前竟然緊張起來了~失禮之處,在下在這裏賠罪了。”
“看來你是真覺得本公主不會真的降罪於你啊。來人!——”
“在!”
“公主息怒!”商穆徵看著這個好友真是恨得咬牙切齒,又不能不管,隻好趕緊搶先一步,站在公主麵前替他賠罪……最讓他生氣的是落紫英竟然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站在那裏。
看到商穆徵那就快要擰到一起的眉毛,想到平時商丞相那令人聞風喪膽的嚴肅勁,盡寒終於忍不住了,笑了起來,要不是為了還得顧及形象,盡寒差點笑得滾到地上,商穆徵舒了一口氣,但是想到原來被整得就隻有自己,眉毛都要氣歪了但又不好怎麼樣,隻好狠狠地瞪了落紫英一眼。看到商穆徵那無可奈何的瞪眼,盡寒更是差點笑斷了氣。笑罷盡寒轉向落紫英
“你叫落紫英?倒是真的很配這個亭子啊。剛才那支曲子是你彈得?”
落紫英也完全無視商穆徵那殺人的眼神笑著答道:“是我彈得,公主喜歡?不如我再彈一曲權當是剛才冒犯公主的賠禮,可好?”
落紫英覺得這個小公主雖然有著最高貴的封號,有一種天生的高貴清雅的氣質,卻是一點公主架子都沒有,和那些身份不那麼高貴卻耀武揚威的公主王爺相比真是難得。
盡寒想到剛才那曲,到後來,揉碎桃花紅滿地,不禁有些難過。
“剛才那曲到後麵太傷感,這春色正濃,就要想到花落成塵,豈不是從開花開始就要難過。”
商穆徵看到剛才盡寒臉上一閃而過的難過,心裏不禁疼了一下,於是出言安慰:
“花落並不意味著結束,卻也是果實的開始,公主想到落花成塵難過,何不想想,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到了秋天碩果累累,掛在樹上甚是可愛,可不就是這落花的傑作?”
商穆徵的反常落紫英看在眼裏,在心裏都要笑抽過去了,不過還是假裝正經的說道:“知道了,情竇初開的少女,可不能引著她們悲春傷秋不是~這一曲不會再那麼悲傷了。”
於是,手撫上琴弦,撥出一連串的音符,盡寒閉上眼睛傾聽,感覺有一股溫暖緩緩的流入心中,感受著輕柔春風,暖人的陽光,桃花的芬芳,夾雜著青草的沁香,感覺仿佛流浪了很久靈魂終於找到了歸宿。聽到興起之時拿出袖中的笛子輕輕和著~笛聲配和著琴聲,像千絲萬縷的風,拂過身邊,卻又不肯散去,在身邊纏繞著,溫柔而又旖旎。
一曲終了,盡寒的臉上有淚水劃過,但卻不是因為傷感,而是因為覺得幸福。
盡寒笑著說:“落公子這琴曲真可算是天下無雙了,這支曲子聽了讓人覺得心裏暖暖的,它有名字麼?”
“這支曲子是我幾年前的一個冬天,去山中訪梅,遇上大雪,有天中午,大雪剛停,雲開日出,一瞬間陽光照在我身上,突然就有了靈感,作出了這首曲子,我起得名字,叫做《雪霽晴巒》。公主的笛聲是現場發揮,卻和的恰到好處,不由得讓在下深感佩服。不知道我們何時能有幸聽到公主的琴聲啊?”
盡寒心中暗想,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不過今天心情難得的好,何妨今天盡興的玩上一天,不過可惜一會還有‘正事’要做啊。
“你還真拿自己不當外人啊,本來呢本公主是想恩準的,可惜今天太晚了,一會兒掌了燈,我還有事情要做,這就要回去了。你們要賞花盡管自便,沒人會幹擾你們,不過……不要打歪主意哦,不要真的以為我這公主府那麼好闖。”
“剛想誇你沒有公主架子來著,你就這麼凶,會嚇到小孩子的!而且你看這山裏景色那麼好,不要獨占了嘛,好歹也讓我們來看看嘛。”
“……”商穆徵看著落紫英那流氓表情深感無奈啊。不過看著這半山的桃花加上山穀的溪水——落紫英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白芷佩服得五體投地,除了盡然王爺,世界上真有人敢這麼跟公主說話啊……
“……”盡寒感覺自己差點風化了,不禁一哆嗦,你是真的吃準我不會生氣,不會罰你是不是!
“來人!把這個不知死活的給我叉出去!”盡寒已經徹底無語了,再這麼由著他,還反了他了!轉頭看向一旁繼續無語的商穆徵,盡寒態度緩和了一點
“商丞相!”
“是”不知從哪出現的幾個侍衛架著落紫英便消失了。
“你要是再不管管你這個朋友,他怕是會闖大禍哦~本來我沒下令封山,就是覺得這美景,不該如此寂寞,但是我默許你們在這賞花,可沒默許你們對本公主不敬!”
“是,謝公主!”看著被叉出去的落紫英,商穆徵突然覺得很高興,壞心眼的想‘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