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卷 05. 睹人思人難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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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梓忻納悶,眼前的人,總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而對麵,子樹賀一郎放下刀叉,對於麵前“熾熱”的目光實在無法忽視,好整以暇理出平日的客套,禮貌詢問這位白家大少爺。
“初次見麵,在下子樹賀一郎。”
墨梓忻恍然過來,方才無禮的舉動使得他驀地臉上一紅,忙低下頭掩飾。
“嗬嗬”,注意到年輕人互動的白老爺子放下報紙,將有兩個小洞的一麵朝下壓住,為墨梓忻解釋。
“子欣,來,外公介紹一下。這是賀一郎,白家在福島分部的總領事”,見孫子有些迷惑,用更為簡潔的詞解惑道:“嗯,就是管福島一塊兒的,白家人!子欣你還需在福島修養一段時日,這些時候就擺脫一郎了!”
子樹君連忙頷首應下,並允諾會好好照看少爺。
即便墨梓忻沒有回應,另兩人也無他色,全當作寵小孩兒般的,一頓還算溫馨的家庭聚餐平緩過去。
快結束時,突兀爆出“啊”的一聲。桌上兩人皆望向墨梓忻那處,見他勺子一抖,將最後幾口粥翻出碗外,縱容一笑,便不在意。
那廂無意,可墨梓忻這心中卻如石破天驚般震動,這,這,這,墨梓忻在發出響動時就快速掩飾好了,可心中震歎不是那麼容易壓下的。
不為其他,而是這被稱作“子樹賀一郎”的福島人,竟與前世那弧月國商家子——孜賀,一般模樣。
正心中症結的墨梓忻沒注意到時,被方才聲響驚動的人,悄悄打量著眼前這癡傻狀的白家少爺。剛才沒放心上,現下一探看,賀一郎掠起嘴角,這白家公子長得,可真是,花容月貌啊。
這下輪到墨梓忻被人盯看,因前世貌不出眾,且又正巧有個傾國傾城的長兄,墨梓忻向來對他人的目光敏感得很。
即便勿需抬頭,墨梓忻也能猜出這道目光中所包含的一切,驚豔、讚歎、占有欲以及赤裸裸的侵略性,就像前世常常落在他的兄長的注視一般。
墨梓忻心澀,那日,那人,也是這樣望著他的兄長。
未待子樹賀一郎收回自己侵略般的視線,墨梓忻就在下人的幫助下,回到了臥室。
‘可惜了’,賀一郎沒想到自己第一念頭竟是這個,不舍麼?本無心於這位命運多舛的小少爺,現下,賀一郎改變主意了。
回到房間,揮退下人,墨梓忻陷入溫軟的大床上,愣愣盯著床幃,思緒拉往遙遠,那個注定不平靜的夜,死亡與再生重逢的那日。
靜靜聆聽著曾祖講述白家與秦氏的糾葛,墨梓忻明白了,自己是犯了白家大忌,亦可說是自己親手遏死了自個兒。待白柳尚言盡,墨梓忻半晌不語,隻忽然提出想在施法縛魂之前,能去再白府看一眼。
白柳尚思慮片刻,便允了他,隻警醒,要在翌日午時前回來。
墨梓忻了然頷首後,拖著新身子,飄飄蕩蕩出了暗室,出來才發覺,那是個深埋於地下的暗室,麵上竟是寒潭,墨梓忻恍然,怪不得寒冷如此。
一路蕩漾,墨梓忻好不易找準了方向,待到了官道,才發覺竟是離了紫陽,偏近弧月邊境,朦朧下的怪石林群,有些滲人。墨梓忻暗自慶幸,如若不是自個兒現在隻一孤魂野鬼,怕是早驚心顫肝了。
也虧得這身“好皮囊”,墨梓忻勿需通過弧月關卡才得進入紫陽,直直從城累穿過去,便是紫陽遠邊了。
約莫著三兩時辰,墨梓忻終是尋到那座府邸,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大門,卻是銀裝縞素,白綢飄飄。滿是肅然的白府,不複枉然傲立,似是垂暮,又似絕望。
墨梓忻心中苦澀難捱,偷偷從院牆上溜進,凡到白府,必入的院子,掛起白綾素花,滿府皆是素衣長衫,嚶嚶不斷。墨梓忻悵然許久,忽的看見外翁,徐徐徒步,一夜之間仿佛傴僂的身影,深深刺痛了他的眼。墨梓忻忍不住上前,想要擁住外翁,這唯一一個真心待他的老人,想要告訴他,他還活著,卻隻直直穿過那晝夜間生出華發的人。
“梓忻!梓忻!”
屋外一陣騷動,整布去靈堂守靈的下人停下腳步,往同一處瞧著。
冠帽斜著,像是匆忙間戴上的,綰發玉簪隻攏得半束烏絲,眼中絲紅點點,怕是沒能睡醒就被人推醒罷。身上還是那套衣裳,自己死前曾為其失神片刻的華服英裝,現下陡皺著,還浸著些許酒氣,那剛冒出的青渣也來不及剃去。
墨梓忻怔怔看著那人,魔怔似的想要衝進靈堂,瘋叫著自己名字。
“梓忻!梓忻!”景陽帝現在絲毫沒有前日的端莊威儀,此刻的他,就似是失去了心愛之物的小孩兒,一切阻攔他的人,皆視為無物。
白季崖著人攔下發狂的帝君,聽命於白家的魅,死死把紫陽帝君扣住,不讓其靠近一分。
“陛下請回罷,逝者已矣,妄陛下放其所去。”白季崖秉著幾十年來的隱忍,強迫著自己不開口命令魅直接奪其性命,冷冷下口逐人。
“朕不信!朕不信!梓忻不會就這麼死的!朕告訴你,朕不信!放開朕,你們這是欺君!”
可惜在聽到墨梓忻早逝時,就瘋怔了的人,完全聽不進任何話,秦越隻知道,他現在想要看到那人,隻想親眼證實,他們都在騙他。
白季崖青著臉皮,深吸幾口,決絕般地揮揮手,示意魅將人放進去。
直至秦越看到那棺裏躺著的人,熟悉的容顏,凜然的白衣,半晌不能言語,直到宮中來人接回,景陽帝似是被怔魘的,隨人擺弄著,拖上馬車,兩眼直直地,盯著那樽棺。那樽棺木稍一出視野,便似瘋狗般掙動,狂躁地便是五個侍衛齊上陣也壓製不下,最後,眾人隻好由著他守在靈堂。
一邊的白季崖卻是氣不過,這個生前辜負了自家孫兒一世的人,白季崖始終認為,是他害死了自家親孫。
白季崖可不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甚,著魅給人套上麻袋直接扔車上去。
“我孫福薄,經不得真龍天子的禮!”
聽著身前的喧鬧,四周愈漸模糊,感到一切似乎與自己無緣亦無由的墨梓忻,沿著來時的路回去,不想看,不想聽,不願,再與這塵世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