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然卷 第四十六章 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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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下麵風波湧動,各長其心的時候,昨日莊文帝為之怒摔奏折的罪魁禍首被招入朝堂。
一身早作淘汰的前朝廢甲,折了紅纓的戰盔,卻是掩蓋不掉這人一生的浴血,還有那處處透露出疲憊的麵容,虎眼生威,通派的正氣。這人便是月前豎旗叛國的榮國管氏,前兵馬大元帥——管仲。且看他敗軍之將,叛君賊子,可步履沉穩,毫無失慌驚措,更無怯弱膽顫,反像是當年平定泗洲的告捷大將。
眾臣屏息斂氣,不敢上視,隻聞那粗重鐵鏈與光潔似鏡的地磚撞擊,一聲又一聲的鏗鏘脆竭。終是站定,卻怒目階上君王,絲毫沒有要下跪的樣子。押解其上來的帶刀侍衛一個拐腿踢在管仲陰穀穴上,讓猝不及防的管仲一個踉蹌跪倒在地,本該此就審訊了,可這不著眼的管仲硬是拖著他那已不堪的身體,歪歪斜斜地站起。後麵的侍衛一皺眉,一個迅速又將人踢下去,管仲卻又竭力地掙紮起來,此般反反複複數十次,一幹本垂首漠視的大臣竟紛紛抵不住抬起頭悄悄觀望,最後那侍衛恨不得直接一腳踢暈這倔強的老頭兒,‘老這樣重複一個動作,你累不累啊’,無奈的侍衛甲很鬱悶。
“就讓他站著吧!”莊文帝實在看不過去了,出口默許管仲起來立著,“朕可不是特意留你一命來看這般戲作的!”
原來,這管仲是自個兒上書要求在死前再見帝君一麵的,要不,按照莊文帝當初下達的命令,是直接處死管氏子孫的,怎可留這個叛亂首導。念在管家幾世為臣,這管仲本又是先帝看重的,莊文帝決定網開一麵,見這叛將一麵,也算保足先帝顏麵了。可今日一見,還是那副冥頑不靈的臭石頭樣,莊文帝心中不免對其先有三分不滿。
“哼!爾等昏君,頃年以來,意在縱奢,縱欲以勞人,大興園林,用度斐糜。且誌在嬉遊,縱容賤婢,寵妾滅妻,偏聽偏信,任人唯親。昏縐不明,山河傾危,天神共憤,大難將作!”一口氣罵盡,年歲有餘的管仲不得不停下,微歇口氣。
而在旁的官員皆傻了,不是沒見過言官死諫的,可也不曾見過這麼找死的,一上來二話不說,直接開口辱罵帝君的,此為紫陽第一位。瞧見帝君那黑青得透亮的麵色,都快滴出水來了,不少忠廉憂國的直臣差些拍手稱好,這管老將軍可是吧他們一直想說而不敢宣之於口的話說了個痛快。就連好些不算明潔的官員也止不住地暗樂,尤其衝著那句“偏聽偏信,縱容賤婢,寵妾滅妻”,這兒可有不少受了佟家暗虧而因著那位‘宸貴妃’卻不得平的人,剩下也有送女兒、妹子進宮,可為了‘宸貴妃’被分寵或受冷落的高官貴族。
反正這朝中上下,除了莊文帝和佟家的人,沒有一個不暗自鼓掌的。
“大膽!”佟惟第一個忍不住跳出叱喝。這麼當著麵被人指出爬裙角,作為宸貴妃受寵最大受益人,亦是佟佳氏父親的佟惟自是惱羞成怒。因這枕邊風而崛起大的新貴,在朝中無依無靠,一切均靠帝寵,自然是鐵釘板上的帝派。“你這叛將!階下之囚!膽敢妄上議君,滿口胡言!你的忠心被狗吃了嘛!”
管仲連個眼色都不屑與甩給那竄上跳下的小人,隻昂著頭,責問高階之上的帝君:“秦亦然!爾有理不認麼?若非縱奢,為何駐軍裝甲破憊不堪!若非妄信,為何吾兒慘死!若非昏縐,為何山河破碎!”情到深處,年近花甲的老人竟是泣聲淚下,“先帝啊!老夫負了您的囑托!臣有愧與您啊!”
眾人一時不察,卻是讓華發陳甲的管老將軍奪過身後護衛的佩劍,高呼一聲“天要亡我紫陽啊!”便劈手一劃,煞是血濺五尺。那侍衛愣是沒動一步,那個嚇啊,幸好這管仲是要自刎,要是直接朝著帝君……打住不敢再想,連忙上前請罪。
莊文帝怔愣片刻,勃然大怒,這群廢物,竟讓一老人多了劍去還毫無反應,立時讓人把那侍衛拖下去杖斃,又罰了一幹護衛,這才氣怒衝衝地大步邁下金殿,連“退朝”都沒說便回去了。首領太監愣了下,也趨步跟上。
管仲身旁站得近的大臣,身上、臉上被濺滿腥血,幾個年邁的文臣搖搖晃晃地倒下了,其餘大臣你瞪我、我瞪你,不知該何處。這帝君沒喊下朝,自己是該呆著呢,還是也拍拍屁股走人,這,您好歹也給個準信兒麼。
就在這群臣‘暗送秋波’的尷尬氣氛下,跟著莊文帝走了的張明德又折了回,尖著嗓子細聲道:“陛下吩咐,請各位大人回吧。”說完,不給人上前巴結或詢問地時間,轉身小跑出去了。
眾臣陸陸續續出了大殿,都有些莫名,看還是從那幕血漫金殿中回神,沒有平日的談天說地,異常寂靜,隻可聞“沙沙”的袍子蹭地。
同樣詭異的不止朝堂,北暖閣內門窗封閉,院中奴才婢女忙得腳不沾地,正室前僅有四皇子心腹侍衛藍淩和隨侍小煜子。
墨梓忻怔怔地對著那張小紙條有半晌了,自打用白家秘製的熏香熏出那看似白紙上的內容,這人就保持這個遊離狀態了。秦越也是看了,卻不及墨梓忻那般憂慮。
“你怎麼看?”墨梓忻見這人還這麼悠閑自在,絲毫未把這事放在心上,都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感覺了。感情就我一人在這兒寢食難安,你到清閑。
“嗬嗬”,秦越見這人如此為自己擔心,未嚐不心暖,“父君未及不惑,怎會將至大限?紫陽曆來還真沒這麼短壽的君王。且今早問安,不過偶染風寒,瞧他們說的。”
“哼!你可別小瞧這些個下作手段”,墨梓忻不以為然,“可別忘了之前北魏的孝武帝。可沒誰說,非要是正寢而終。”若消息屬實,那麼莊文帝駕崩,最為不利的就是景陽了,墨梓忻暗惱,現在手上的勢力還不顯,宮裏暗線也沒布下,甚是不妙。
秦越見這人皺起好看的秀眉,自發動手去撫平,不願看他憂心。秦越知道,現下自己羽翼未豐,但隻覺這並不是結局時機,且這事頗有蹊蹺。靜默片刻,想到一事,問梓忻:“你不有兩個暗衛麼?”
墨梓忻自與秦越正是處於同一戰線,邊讓白家派來的兩魅在秦越身前現過身,還讓影貼身保護秦越,也方便他與自個兒聯係。不過關於月和秀兒的事,梓忻就懶得與秦越講了,徒是省事兒。另外,紅葉的事也沒透露,畢竟銷金窟是白家產業,雖然現下借給了自己,但墨梓忻還是不想把白家牽扯進來,隻是借力而已。
經秦越這一提醒,墨梓忻恍然,將夜叫出,詢問他這宮裏戒備是否嚴密,大內高手是否能躲過。得到夜的拍胸保證,才讓他這幾日監視莊文帝言行,力圖看出這病是否屬實。
好不易經了連續三夜探看坤隆殿,最後一日竟差些被大內侍衛發現,當做此刻追捕,夜終於打聽出些苗頭了,興衝衝地便像主子邀功去了。
經夜闡述,頭夜無礙後,隔一夜莊文帝查看了發上來的密奏便在臥內發火,大致是說一些官員居心叵測,結合第二天莊文帝借故在朝上發作了那些大臣,再加第三日,莊文帝臨幸延禧宮,誇讚宸貴妃慧眼多聰,幫其鏟除了幫吃裏扒外的東西……後麵夜未能聽全,因為這家夥隻顧著逃命了。
不過,就這些便足,憑著秦越和墨梓忻這般頭腦,足以從這隻言片語間推斷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了。估摸著,是這宸貴妃不知借何由頭像莊文帝推薦了這個裝病逼反臣的法子,又告知佟西嶽,借其口散揚出去,順便讓她那無作為的弟侄借此升官。
“哼!真是好作為,怕是測試官員為假,除去自個兒眼中釘,讓耐不住性子得皇子上當為真吧。若不是六弟秦碸不日前早夭,三哥秦策先前得罪帝君被禁足了,怕是這一心急便是個謀篡帝位的大罪,永無登大位之格了”,秦越暗自忖度,“看來孤這剩下的兄弟都不是好相與的,不得大意了。”
墨梓忻聽後沉思,“那這麼大手筆,宸貴妃到底所防何人?”照想,景陽自是不會在這時撞上去的,畢竟對於他這個無權無勢的空頭“嫡子”來說,這時莊文帝甍了,最先倒黴的就是他。小七是宸貴妃之子,不做考慮。五皇子的母妃是宸貴妃的助力,應該也不是。那便隻有大皇子和二皇子了,墨梓忻暗暗決心,要放個心眼在這兩個長皇子身上。
秦越亦是此般考慮,想著要加快在各宮安插眼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