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然卷  第十二章 秦碸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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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梓忻坐在秦越身邊,悄悄發呆,想著昨日在白家與外翁的辭別,到如今心情還有些久久不能平複,本以為自己就將孤單一人在這濁世遊蕩,卻就在不久前,找到了家人,不是僅僅隻有血緣關係而已,是真真實實貼心地對自己的人。這讓清冷了盡四年的梓忻怎能不歡呼,不雀躍,不激動,不欣慰,本有些疏離禮貌的麵容,不禁帶上了些幸福柔和姿態。
    “今日的功課便到此,請各位皇子回去莫要忘了誦讀今天的功課。”方惠允收斂了東西,又囑咐了一句,便晃晃悠悠地踱步出門了,留下一幹請過禮的學生。
    等夫子出門有一會兒了,書苑中冷寂的氣氛才被打破。就見三皇子慢慢踱到秦越麵前,“四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才一日的功夫,便是‘儲君’了麼!好本事啊!”那笑壓根兒就是獰笑,想也是,這位一向以沒腦子著稱的三皇子,怎會隱藏自己的情緒,這話一出口,眾人便心中暗道:不妙。
    “三、三皇兄說、說笑了,愚弟、愚弟怎會是、是‘廉君’呢?愚弟沒,沒……”秦越連忙擺手道,似是驚恐非常,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墨梓忻站在一旁,把頭低垂著,嘴角劃過一絲不為人知的冷笑,心想這四皇子還真能裝,不虧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兒。
    “哼!是麼?”秦策冷笑,“最好如此,要知道……”他盛氣淩人地掃了眼這唯唯諾諾的四弟和他不起眼的侍讀,湊近秦越耳語:“這可不是你能肖想的位置。”語畢,快速地將頭仰起,像是秦越身上有什麼怕沾染上似的,離得遠遠的,瞪了一眼,帶著侍從揚長而去。
    秦越目送這平日裏欺負得自己最多的人遠去,隻笑笑,也不言語,便帶著墨梓忻離去。可天不遂人願,還沒走出幾步,又被攔了下來。
    “四皇兄怎走得這般急,我們兄弟幾個好久沒聚聚了,不嫌棄的話,就到亭林小閣一坐,如何?”秦碸輕撫著他那把從不離身的綾絹扇,這是莊文帝在他六歲入尚書苑前給的,小小年年紀便是出口成章,寫得一手好字,莊文帝曾誇曰:‘我子非僅陸海潘江之才,豈可八鬥以衡?’而他這把不離身的錦扇上,前有墨梅凜寒圖,後有秦碸自己提的梅詩“傲骨凜魂鬥冰雪,清肌玉骨似仙姿。錚錚鐵骨遺獨世,翩躚不拘流於俗。”加上君父親筆賜上的“傲梅”二字,怎不傲氣。
    “這……六弟說的是,拙兄並無他事。”秦越急趕著應下,似是怕惹惱弟弟。墨梓忻卻在一旁不動聲色,這宮內傳頌的的六皇子還真不是一般的“才華橫溢”啊,真是有負‘畫梅須具梅氣骨,人與梅花一樣清’。
    因著大皇子已滿二八,故不再書房習讀,跟著莊文帝辦公了。二皇子也將到從政的年齡,自不會與這些小的瞎鬧。於是相約去亭林小坐的也隻有剛入學府的一心想要漂亮哥哥的小七,不得不應約的老四,發起人小六,見兄弟都去不敢反駁的老五,以及墨梓忻、蘭敬軒和另兩個必須緊跟主子的侍讀。
    說道亭林小閣,是當年莊文帝與六皇子額娘相遇的地方,那時隻一屆宮婢的寧氏,嚐膩大家閨秀、雍容華貴式妃嬪的莊文帝初見小家碧玉的寧氏,說不出的新奇,於是順其自然得收下了這個可人兒,還大筆一揮,將亭林小閣賜給了寧氏,還賜了所別院給她,不過等新鮮勁兒過了,便置之一旁於不顧,以身份不符為由令其搬回鴛巷(貴人以下妃子,或被寵幸過幾次後無所出的巧女的居所),封個美人便了事了。誰想這寧氏運道極佳,竟懷上了龍嗣,於是又搬回了小院,待生下見是個皇子,莊文帝一高興便升作寧貴人,將六皇子繼養在了莞妃名下。而這期間,莊文帝並未撤銷將亭林小閣賜給寧氏的聖旨,於是,這觀湖小亭便成了寧貴人與六皇子的私有物。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小閣,秦碸故作老成地端出一副主人模樣,招呼隨侍上茶奉水,小胳膊小腿兒地掄的可勁兒了,還一邊為眾兄弟講解這片景致典故等等。
    墨梓忻實是看不下去六皇子這副自以為風流才俊、倜儻瀟灑的樣子,還每每講到興處‘嘩啦’一下打開折扇呼呼地扇著,絲毫看不出神童的架子,倒是窮酸儒生的模樣學得十足,倒是可惜了那肉嘟嘟、胖乎乎的臉兒,若不這般可還與七殿下那樣討喜。
    梓忻離得稍遠些,遠眺亭外的風光,剛落過雨的湖麵透著股子愜意的靜謐,有種媚眼如絲的雲綺,卷卷舒舒,不得不說,這亭林小閣確為一佳處。隻是,墨梓忻看了眼正眉飛色舞、滔滔不絕的小屁孩兒,輕輕歎了口氣。
    “唉~~”“唉——”卻是響起兩聲無奈,墨梓忻一驚,抬頭左望,不知何時走到自己身邊的蘭家獨子也正看著自己,皆不禁有些窘迫,又有些好笑,似乎看懂了對方眼中神色,對視忍俊不語。
    “在下蘭敬軒。”蘭敬軒悄悄靠過來,小聲做著自我介紹。
    “墨梓忻。”梓忻破天荒的對初次見麵的人露出微笑而不是防備,不過在接下來得攀談中,梓忻發現這人竟是個難得的知己,難怪初見便覺得親密切實。同是看不過虛與委蛇與矯作,於是兩人的稱呼很快從“蘭兄”、“墨兄”轉變為了“敬軒”、“梓忻”。
    而那一邊,小七隻顧著往嘴裏塞點心,老四、老五皆在長篇大論中處於遊神狀態,一邊的侍讀也隻會點頭附應。秦碸從自我陶醉中醒來後,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有些麵子上掛不住。恰巧碰見梓忻與敬軒聊得歡,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於是轉轉小眼珠子,露出自以為很奸詐其實傻乎乎的笑容,準備拿不受寵的墨梓忻開刀。
    “聽聞墨家小公子也是風華絕代、文采斐然,不知墨兄可否為我們展示一二呢?就以這春日為題,亭林而出,可好?”秦碸不懷好意道,心想:讓你們看不起我。
    墨梓忻一怔,不知自己何時得罪了這六皇子。秦越這時也清醒了過來,一聽這平日就盛氣淩人地老六在為難梓忻,不知為何有些氣不順,想這人仗著自己有兩分才氣便到處欺人,簡直不知斯文。(呦呦,都會護食了啊,不錯啊~~攻君)
    連一旁的蘭敬軒都有些皺眉,覺得這六皇子怎的氣度這般小,不就是沒隨聲附和麼,用得著當麵下人麵子麼?就想出聲。
    墨梓忻倒沒有何觸動,這四年來有多少人以自己的外貌取樂,若是一一計較,可不氣死了。安撫般得握了下蘭敬軒的手,道:“梓忻不才,得六殿下謬讚了……”,秦碸心中得意,正想出口鼓動,卻聽梓忻道:“雖是無大建樹,不過難得殿下盛情邀請,便在此獻醜了。”
    哼!秦碸本想著這墨梓忻答不出,諷刺幾句便放過他,誰叫連他這般小小的侍讀都敢無視自己,卻見這人不識大體,偏要往死胡同裏鑽,便樂得看他出醜。便吩咐下人伺候筆墨,他倒想看看這個沒有父族庇佑,美貌盡失的家夥有何能耐。
    梓忻走到桌前,細細撫平宣紙,閉目定神片刻,順筆餘下,左手輕輕掖袖,行雲流水般在紙上留下四句律詩:
    “勝日尋芳亭林濱,無邊光景一時新。等閑識得東風麵,萬紫千紅總是春。”
    (原文是宋朝朱熹的《春日》,請恕在下寫詩無能~~)
    一氣嗬成,漂亮的小草躍然紙上,娟秀而不失風骨。
    “啪嗒”一聲,扇子擊地的落響,雖說自尊心極其受損,死活不想承認,但這也抹殺不了這是首好詩的事實,更別提這手漂亮的小草了,頓時氣勢不再,焉兒了。
    蘭敬軒驚訝之餘也連連佩服梓忻的才氣,瞥了眼梓忻,似是在說‘真有你的’。梓忻微微一笑,不做回答。而秦越則是驚訝的同時隱隱有些不安,望了眼站在一邊的墨梓忻,‘你到底是有多少不為人知的一麵,這一次又一次地給我以驚喜的同時又給了我縷縷擔憂,你這般的人兒,讓我覺得會無法控製’。
    小七雖什麼都不懂,但看著漂亮的東西,他是喜歡的,更何況是漂亮哥哥寫得,傻傻地對梓忻笑著,滿嘴的餅屑、糕屑。看得梓忻不禁心一軟,拿著帕子仔細地給他擦淨。而秦鄂則在一旁弱弱地詢問,是否能將這幅字送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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