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漸遠，他耳畔充斥著鹽水滲入傷口的聲音，還有自己喉嚨裏發出來的分不清是什麼意味的低呤。
    四周突然安靜了，他低垂著頭也不抬起來，因為他感覺到走過來的人並非常人。腳步輕盈，但伴隨著一陣悅耳的鐵鏈撞擊聲。
    “抬起頭來。”男人的聲音平淡，不見一絲情感。
    末流止費力抬頭，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瞳孔。再細看，這個男人一身黑袍張揚地不顧一切。刀柄是上的鐵鏈在昏暗的地牢中反射著寒光。
    “是你？”末流止的聲音極度沙啞，臉色慘白，但他卻抑製住了因為疼痛要發出的低呤。他這時才憶起這個黑袍男人就是那個第一次見麵就和他們針鋒相對的人，也是在對付樹妖時沉著睿智的男人。
    男人看了末流止一眼，在他的麵前半跪下，與末流止平視，“墨景泱，我的名字。”他有抬眼看了看末流止被鐵釘穿透的掌心，血液已經被鹽水衝淡成了淺淺的桃紅，順著末流止被迫高舉的手臂淌下，在胸膛處與其他血液會合。
    “為什麼不逃？”墨景泱一邊問，一邊伸手拭去將要流進末流止眼睛的血液。
    末流止抿著嘴不說話。
    “我問的是村民捉你的時候，為什麼不逃？”墨景泱淡淡的重複了一句，他知道荊王爺有問題。
    “不想傷害他們。”末流止嘶啞的聲音很低，但墨景泱還是聽出了其中的風輕雲淡。
    墨景泱抬手去觸碰末流止掌心的傷口，末流止渾身一顫。“我帶你出去。”墨景泱的掌心凝聚著一團白色的光球，輕輕的包裹住末流止的手掌，“你忍著點。”
    末流止悶哼一聲，咬緊了牙等著將要到來的疼痛。墨景泱纖長的手指抓住鐵釘的末端，使力一拉，溫熱的血液濺出，有些許落在他的臉上。
    他側著頭看嘴唇咬出血的末流止，俊眉緊皺，唇角發出含糊不清的低呤，他臉上的血液映襯得慘白的皮膚透出一抹病態的紅。
    墨景泱一怔，隨即臉上恢複一貫的冷冽。他伸手搭上末流止的另一隻手，同樣幹淨利落地拔出鐵釘。末流止嗚咽一聲徹底暈了過去。他抱起昏迷的末流止走出地牢，暗自念著咒語幫末流止護助心脈。
    七七八八倒在地上的人清醒之際已發覺犯人不見了，兩枚帶血的鐵釘靜靜地躺著。
    墨景泱解下身上的黑色披肩遮住了末流止渾身的傷痕和血液，抱著他進了一座小苑。燒了熱水倒入寬大的浴桶，解下末流止身上已經分不清是什麼顏色的衣物。
    觸目驚心的傷痕讓墨景泱不得不想象這個人是怎麼熬過來的。將末流止抱入浴桶，細細清理他身上的傷口。因為有鹽水浸入，傷口有些泛白發膿，墨景泱幫末流止清理幹淨之後將他抱到床上，手裏拿著不知名的藥物細細擦在他的傷口上。
    昏迷的人時不時輕輕顫抖著身體。墨景泱在他顫抖之時，伸手去撫平他的眉間。掌心的傷口最為嚴重，墨景泱給末流止上藥的時候，末流止疼得清醒了過來。他把手自墨景泱手中抽離，卻又被抓住，無奈開口，“這是哪裏？”
    墨景泱仔細地為末流止上藥，頭也不抬，“這是我在長安城裏置辦的住處。”
    “你是長安城裏的人？”末流止忍著劇痛問出了他心中長久的疑問。
    墨景泱搖頭，不說話。末流止看墨景泱不說話也就不再開口問，但是疼痛讓他嗚咽了一聲。
    一直麵無表情的墨景泱嘴角有些笑意，“像小貓。”
    末流止一窘，別過臉去，再痛也不發出任何聲音。墨景泱擦完藥，就起身，“我出去了，你好好養著。”
    末流止依然沒有轉過臉，悶聲應了，聽見墨景泱拿起桌上的長劍和關門聲後，他才轉過臉看著緊閉的房門，那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末流止微微一動手臂立刻疼得呲牙咧嘴。算了，還是躺床上吧。
    墨景泱出門以後，去了上河村。推開右瀾他們借住過的人家的門。屍體已經被人清理幹淨了，屋子裏淩亂不堪，看樣子是被賊洗劫過了。
    這樣的現場能查出什麼？墨景泱怔了一下，邁開步伐走向內室。房間裏布局簡單，不似外麵淩亂，想必那賊也沒有撈到什麼好處。又推開另一扇門，這屋子想必前麵兩間來說，布局複雜，淩亂不堪。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裏就應該兩個老人的兒子的房間。天下父母心，都把自己最好的給兒子。墨景泱走進去，輕輕撫過桌麵，灰塵很厚。
    再看向床塌，細碎的藍花圖案的棉被被翻擾到一快。這個兒子一定有很長時間沒有回家了吧。墨景泱才留意到床頭掛這一把常劍。
    上前取下長劍，拔出，鏽跡斑斕。他的眼角餘光看著門口，冷聲道，“出來吧。”
    血染了一身的男子從門後走出，長劍在手，看著墨景泱的眼睛有些渙散。
    墨景泱明顯感覺到男子的情緒不正常。正想開口道個明白，那男人一個箭步上前擁住他。細碎的嗚咽從男人的喉嚨裏發出。墨景泱皺眉，撲麵而來的血腥有些濃鬱，陌生的觸感讓他厭惡之極，幾欲推開男子都忍了下來。
    男子趴在他肩頭，囈語般念叨著，“軒然，我好想你，你知道嗎？我為了找你，我為了找你，問了好多人，他們都不說，他們都騙，他們都該死…”男人語無輪次地說著。
    墨景泱不開口，皺著眉頭聽著男人緊張地訴說。那男人將墨景泱越抱越緊，墨景泱實在受不了將男人向外推，誰知男人發猛了似的，一把將墨景泱推到床上。
    “你又要離開我！你又要離開我！我不許！你逃不掉的！”說完臉上的憤怒驀然不見，坐到床邊輕輕摟著墨景泱。
    正準備襲擊男人的墨景泱被弄了個措手不及。
    男人一臉柔情的看著墨景泱，粗糙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他的箭，“別跟我賭氣了好不好？一看你個人出去闖江胡多危險。那些所謂的正義人士告訴我你被人殺了。我知道他們在騙我，所以我把他們也殺了。”
    墨景泱聽著男人的話，慢慢思索。事件的起因多半是這個男人跟那個叫軒然的人是小兩口，而且都是武林中人。後來小兩口因為某件事情鬧了，軒然出走被殺，這個男人接受不了現實，瘋了。
    自己為什麼就被當成了那個軒然？墨景泱瞥了男人一眼，為情所困的人都是瘋子，徹底的瘋子。
    “軒然我有件事情要問你。”秦府上下的人，真的是你殺的麼？”
    墨景泱愣了一下，秦府？他初到這裏為了節省銀獎，尋找廢棄宅子曾經留意過秦府。很大的一座府第，但是府內荒蕪，無人問津。聽說，秦府以前是大戶人家的住宅，後來一夜之間被屠殺了個幹淨，無一活口。
    男人見墨景泱不說話，起身拉起墨景泱就往外走，想了想又倒回來，輕車熟路地翻找出一件幹淨衣衫換上。
    墨景泱跟在男人身後也不做聲。沒準就這麼順著下去，事情的線索就會一點一點浮現出來。
    跟著男人到了長安城裏，幾乎全是走的暗巷。縱身翻過高牆，男人拉著他走過荒蕪的院落，一掌推開大廳的門。大廳內狼籍一片，木椅飾品支離破碎。
    這是什麼意思？墨景泱側頭看著男人。
    “是不是那時你在這廳堂內與我父母因為錦兒的事鬧騰了起來，所以你殺了他們？”男人看著大廳內的殘景，話語有些顫抖。
    墨景泱不開口，他也開不了口，畢竟他可不是軒然。
    男人見他不說話，扳過墨景泱的肩膀與他對視，“是不是？”墨景泱隻是呆望著他。
    “對不起，錦兒她和我沒關係的，真的沒有，我愛的是你。可是你為什麼這麼殘忍？”男人看著他的眼睛真摯地可怕，讓墨景泱突然有種想逃的衝動。
    “現在好了！”男人一把緊緊地抱住他，“我們誰也不欠睡了。我也殺了你的父母！”
    墨景泱深深皺眉，“真是瘋子。”
    “軒然，我好愛你。不要再離開我了。”男人對墨景泱的話語充耳不聞不問，繼續如囈語般地在墨景泱耳畔說著愛語。
    “秦大哥？！”一聲驚呼從他們身後傳來。錦兒站在不遠處，呆愣地看著這邊。
    男人不理會錦兒的呼喚，拉起墨景泱的手將往廂房走去。“軒然，我知道你不喜歡他，所以我們不理她好了。”
    墨景泱對這個男人更加好奇，在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愛人離開，全家滅亡，現在還插出這個小丫頭。
    【突然發現三個人的姓同音了==】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