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何以傾心 第八十一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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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然順利出了宮,卻並不是一個人,身後還跟著幾個侍衛,明裏說是為了保護淺然的安全,實際卻是要監視淺然,防止她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淺然自然知道這點,一路上,也沒跟侍衛說話,自顧自地往前走,也懶得去想怎麼擺脫他們了,反正就算自己見聞霜,他們也不能做什麼,頂多去跟聞白報備,這個時候,淺然倒是覺得,聞霜的女人這個身份還真是好使。
其實她也不知道若葉和恪兒會跑到什麼地方去,雖說對若葉的性子有了解,可畢竟恪兒是皇上,就是再聽若葉的話,萬一任性脾氣犯了,若葉也是拿他沒一點兒轍,算了,先去附近的集市遛一遛,小孩子出了宮,總是喜歡看看熱鬧的。
就這樣,淺然繞著集市逛了大半圈,也不知道是人太多了還是自己根本就預估錯誤,反正找了一圈也沒看到人,淺然心裏有些疑惑,眉頭也不自主皺了起來,看來還得到別的地方看看,正打算著還有什麼地方有可能,便聽到附近有人叫了一聲,“兮兒?”淺然渾身一震,嚇了一跳,連忙往四周查看,心想自己不會是聽錯了吧?剛這麼想,卻聽身旁那聲又想了,聲音有些激動顫抖,“兮兒,真的是你?”
淺然猛然回頭,便看見不遠處的藥堂門口坐著的老郎中在對著自己招手,他的頭發已經全白了,臉上的皺紋卻並不太多,高高的額頭在日光下發著亮,長長的白須配上青色布衫,倒有股子仙人味道,可是淺然一看就知道那不是仙人,而且還是故人,那可不就是自己那三公公虞祗麼?按道理虞家早就該抄的抄了,淺然爹爹也早就入土為安了,隨便走在大街上就遇到親戚什麼的著實是巧,甚至巧得有些蹊蹺,可是如果對方是三公公,淺然倒是一點兒也不奇怪,這三公公輩分上是爹爹的長輩,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三公公跟虞家關係不太好,淺然很小的時候,三公公就早已跟虞家斷絕了關係,也不知道是被攆出去的,還是自己出去的,總之,淺然記憶裏三公公也隻是很模糊的影子,之所以有那麼個影子,還是因為小時候虞兮傷寒導致肺氣大傷,家裏的大夫都說自己沒了救,結果,倒是三公公這個自學的郎中,把自己硬是從閻王那兒救了過來,這才記得他,好像,三公公離家的原因也是因為他自個兒想要學醫,家裏卻一心想讓他考文官。
淺然想了一下,沒有立刻走上去,她還得忌諱身後的侍衛,如果說這個故人認識的不是虞兮而是淺然,她倒是無所謂直直上去跟人家認親,可三公公可不知道自己現在已經不是虞兮,萬一一句話給暴露了,她可就大麻煩了。可從心底,虞兮卻已經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去跟這幾乎是唯一的親人說說話了。
猶豫了很久,她幾乎能看見三公公在對麵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變得有些不太確定,大概是以為自己搞錯了有些尷尬,心下裏一橫,淺然默默走了上去,來到三公公跟前,笑著道,“請問,您會治哮喘麼?”
虞祗一愣,看著淺然一時間沒明白過來,隻是點點頭道,“若非是肺癆,大半是有救。”
“那敢情好,小女子最近研究醫理,整了個治療肺氣的方子,可否請大夫您瞧瞧?”
“自然不成問題。”
淺然聽罷,微笑了一下,扯來桌上的紙,提筆寫道:
老勿大
白茯苓
車前子
無名子
虞祗拿著方子看了一眼,一愣,抬頭看了淺然一眼,隻見淺然淡淡一笑,心裏了然,“勿白前名”,這就是自己的孫侄女不差,隻是她似乎有些麻煩,不能相認,便順水推舟也笑道,“姑娘莫不是在笑我半調子郎中?這四味藥可是前言不搭後語,混在一起雖吃不死,卻也不知道是治什麼病。”
見三公公如此笑,淺然也知道他是明白了,幹脆就坐了下來道,“三公公不記得淺然了?不過也對,淺然風塵女子,早已與父家斷了關係,淺然自知不應來與三公公相認,可心裏還是有些放不下,還望三公公原諒。”
虞祗聽罷,長歎一口氣,“老夫記得你就是大侄子的親閨女吧?你父親的事情老夫也早有耳聞,心中也一直感到歎息,不過他有此下場老夫也一早就明了,老夫之所以與本家斷絕關係,也因為此,倒是可憐了你,白白給你父親當了犧牲品,如今你過的可還好?”
“說好也行,不好也行。”淺然心中流入一絲苦澀,不知道為什麼,聽著三公公說話的語氣,她有些惆悵,知道她是淺然的也許會以為她的父親賭博還是經商不利,導致家道中落,害得她落入風塵,可知道她是虞兮的,定會知道虞祗指的是什麼,顯然,虞家衰落被抄一事,他是早就知道的了,也難怪他剛開始看著自己叫得那麼不確定,大家都知道,虞兮虞皇後早就在政變之中死去了。
“如今倒是不愁吃穿,卻是不自由。不過想來已經算是不錯,昱王收留了我,待我極好,祺王也很看重我,給了我一門宮裏差事,待日後出了宮,便能在昱王府安享餘日,三公公若是有空,來看看淺然,淺然定然不甚感謝。”淺然含笑說著,這樣繞著彎兒說話累得慌,淺然很是小心,既要讓虞祗明白自己的處境,又要讓別人以為是其他意思,腦子轉的飛快,臉上也泛起了紅暈。好在天也暖得很,太陽照下來臉上發燙也實屬正常。
虞祗跟淺然相處的時間不多,可腦子卻繼承了虞家慣有的靈活,很容易就明白了過來,孫侄女是讓自己下次單獨去趟昱王府,應該就能知道其中種種,他捋了捋長長的銀白色胡須,點頭,“老夫曉得了,有空定會前去,不過你若不是在宮中辦差,為何會在這裏遊逛?”
虞祗這麼一說,淺然想起來了正事兒,拍了拍腦袋,連忙道,“三公公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我是來找人。”
“找人?何人?”
淺然看了身後的侍衛一眼,抿唇道,“是個九歲小公子,他和貼身宮女溜出來玩兒,祺王命我去尋他們,小公子也算是祺王的掌上明珠,若是找不回來,可得出大麻煩。”
“哦……若是她的話,我倒是有看見,今兒上午我倒也看見她,你去城南的九靈寺去瞧瞧,也許就能看到。”
那個她,指的是若葉,淺然心下一顫,得來全不費工夫,也真虧在這兒逛了一圈與三公公相認,否則,她還真不會想著去寺廟看,畢竟,從前自己不信佛,若非過年或者家族壽宴,她是不會去佛堂的,若葉是自己的貼身侍女,自然也不怎麼去,她倒是忘了,皇家可都是信佛的,聞恪雖然年紀小,到底也是皇家的子孫。
不過淺然這回是想錯了,這九靈寺其實不是普通的寺廟,而是百姓用荒廢了的九靈寺架起來的一個廟會,除了簡單的祭祀拜佛,更多的,是點燈遊玩,隻不過,前幾年淺然還沒進宮的時候,九靈寺還未曾破敗而已。
現在天還大亮,自然沒到點燈的時候,可廟會小攤兒上的兔子燈已經逐漸擺了出來,吹陶笛賣陶笛的販子也開始咿咿嗚嗚地吹了起來,陶笛本身音質澄澈空靈,廟會還沒開始熱鬧,這聲音顯得格外清晰,也不知道是淺然自己長期擔憂多慮的心境,還是吹笛人刻意而為,她總覺得這笛聲有些惆悵感傷,和熱鬧的廟會不太相符。
淺然漫無目的地閑逛著,左右看看,隻覺得自己真是離開皇城太久了,原本熟悉的很多東西,都變了個樣,自己倒像個外鄉人,看什麼都覺得新奇,在破敗的寺廟裏架廟會,從前可從來沒有這等事,看這兒的各種東西,總覺得很是奇妙,一時間竟然有些忘了自己來這兒本來的目的。
不過這種小差也隻有一會兒,因為她很快就聽見了若葉的聲音,依舊是那種軟軟的,柔柔的,怯怯的聲線,卻給人安定的心情,“公子,走慢一點兒,把東西給奴婢,額,我拿著吧。”猛地轉頭,便看見聞恪左手舉著隻巨大的風箏,手腕還掛著一隻兔子燈,右手拿著糖葫蘆,眼睛探究地盯著糖葫蘆,似乎在思考怎麼下口。
“不用不用,我願意拿著,誒若葉,這東西,怎麼吃?”聞恪毫不在意地搖搖頭,他轉過頭,揮舞了一下手中的糖葫蘆,遞到了若葉的嘴邊,“你先吃一口我看看。”
東西一下子伸過來,若葉下意識地一縮脖子,雙眼盯著泛著光抹著紅糖的糖葫蘆,表情有些為難,“這……這不合禮數。”
“這有何不合?在宮裏用膳,不也是你先吃一口?”聞恪有些不明所以。
“這……這和那些不同。”那是為了試毒。若葉擺著手道。
“有何不同,都是一樣的,本公子叫你吃,你就吃,少廢話。”聞恪似乎不耐煩了,他把手又往前伸了伸,似乎若葉不吃他就不罷休。主子這麼命令,若葉也沒辦法,她張嘴小心翼翼地要咬下一小口,剛要下嘴,卻聽聞恪又說,“把一個都吃了!”這一叫,把若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一合嘴,卻隻咬了一半兒下來,山楂的酸味兒,紅糖的甜味混在一起,說不清是酸還是甜,若葉拿手帕擦了擦嘴邊的紅糖,有些不好意思。
聞恪嘟著嘴,似乎不滿若葉隻咬了一半兒,不過也沒說什麼,似乎沒了之前的研究,就這那半顆就吃了下去,吐出裏麵的核兒,做了個鬼臉,“這東西味兒真奇怪,可是,倒還挺好吃,下次問問禦廚,看他們會做不會做,也給舅舅嚐嚐。”
這一幕身為旁人的淺然,看著覺得溫馨得很,心裏有些難受,歎了口氣,自己有什麼資格去嫉妒,拉扯聞恪長大的人,不是自己。不過從前,自己和若葉女扮男裝溜出家門,似乎也是這樣,開心得很。這樣一想,突然有些不忍上去打斷這種美好。自己是來抓他們回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