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淺然參見皇上。”淺然一邊行禮一邊大聲說道。
    “平身。”熟悉的稚嫩的聲音，淺然抬起頭，映入眼簾的便是一身便服的聞恪，他從主座上跳下來，沒等淺然問有什麼吩咐，他便開口問道，“淺然，你管的秀女裏，可有個叫吳姚的？”
    淺然一愣，點頭道，“是，確實有。”
    “哈哈，果然如此，”聞恪聽後仿佛很高興，他理所當然地說道，“今日朕見她玩兒一個很奇怪的東西，竹子做的，有趣得緊，你跟她說，讓她再做一個給朕，下午那個，朕見若葉喜歡，就送給若葉了。”說著，他回頭對著一旁站著的若葉笑了笑。
    若葉？淺然奇怪地看了一眼若葉，察覺到淺然的目光，若葉有些靦腆地朝著她笑了笑。
    “皇上想要竹升，淺然自會為皇上準備，請皇上放心，明日我就叫吳姚做一個，給皇上送來。”
    “那甚好！”聞恪拍手表示很滿意，“沒什麼事了，你下去吧。”他揮手，示意淺然可以離開。看著聞恪的樣子，淺然點點頭，躬身退了半步，卻猶豫了，轉而又跪了下來，行禮，在聞恪奇怪的目光下，淡淡地說，“此話奴婢自知沒有資格跟皇上講，但奴婢鬥膽一言，皇上雖年幼，正是好玩的時候，卻不可玩物喪誌，江山國家，您是主梁，切莫因過分貪玩，而讓他人有機可乘。”
    隨著這句話，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聞恪沒有說話，他怔怔地盯著淺然，一旁的若葉，有些擔心，她自然聽出了淺然的善意，隻是，淺然難道不知道，這等事情，由一個宮女說出口，卻是大逆不道。
    淺然怎會不懂，她猶豫，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沒有資格，她選擇說，卻是身為母親忍不住的擔憂，她費盡心思為聞恪鋪路，也希望聞恪能爭氣，否則一切都是枉然，滅殺聞恪的玩心，這很殘忍，卻也毫無辦法。
    “……”聞恪抿了抿嘴，看上去很不高興，若葉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淺然，轉頭小聲提醒了一句，“皇上……”
    聞恪一愣，回頭看向若葉，片刻，撇了撇嘴道，“嗯，多謝淺然的好意，你可以走了。”再次下逐客令，淺然行過禮，深深地看了一眼若葉，看來，聞恪和若葉的感情很好，好得真讓人嫉妒啊……心裏歎了口氣，淺然低著頭，慢慢退了出去。
    剛回采思殿，聞霜就這麼大大咧咧地上前來迎接，直把淺然嚇了一大跳，連忙推著他進屋，責備道，“你瘋了？就算祺王知道你來這裏，慣著你，你也不能這樣明目張膽。”
    “哼，這有何難？見到了就見到，隻要他說不出來就行。”聞霜不以為然。
    “你！”淺然一時哽住，她差點忘了，這個聞霜可不是尋常人，時而天真幼稚，時而冷酷無情，時而又溫柔可靠，真是個搞不懂的家夥。
    淺然瞪了聞霜一眼，敷衍道，“好了好了，見我也見到了，你還是快點走的好，你不怕，我可是怕得要命。”說著，推搡著聞霜讓他快點離開。
    聞霜不聽話地抓住了淺然的手腕，回答，“誒，別急，我其實還有別的事想告訴你。”
    “誒？”淺然停下手，疑問地看向聞霜，什麼事情非要親自溜到皇宮裏說？直接派人遞個紙條不就行了麼？
    見淺然停下動作，聞霜笑了一下，他伸手關上門，對上淺然疑惑地目光，突然眼神變得有些嚴肅，他認真地低聲說道，“兮兒，找到聞璟了。”
    “你……你說什麼？”淺然渾身一震，隻覺得雙手雙腳都有些發冷，身子也不由自主顫抖起來，聞璟……“他……他……他還活著……麼？”似乎是不敢將心中的疑惑說出口，淺然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破碎，如果聞璟死了，她也算是了卻了心中的一個結，可如果他還活著，那……他到底怎麼樣了？她還要不要去見他，又要怎麼樣去麵對他……淺然覺得自己很自私，此時此刻，她竟然真的希望聞霜告訴自己，聞璟已經死了。可是……
    “他還活著，隻不過……”聞霜皺了皺眉，上前拉住幾乎想要逃跑的淺然，將她禁錮在懷裏，“隻不過他一直沒有意識，這麼多年，也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安慰還是別的，聞霜緊緊抱住有些顫抖的淺然，淡淡地說著，聲音充滿了寵溺，似乎是在哄著心中的寶貝，讓她冷靜下來，其實，聞霜又何嚐不害怕，聞璟沒有死，這個消息他幾天前就知道了，卻一直都不敢告訴淺然，他知道淺然的死心眼，所以害怕，為了責任，為了承諾或者是為了別的，淺然要離他而去。
    “他在哪裏？”淺然努力讓自己淡定一點，壓住心中的激動，看向聞霜，緊緊盯住他的雙眼，認真地問道。
    誰知，聞霜卻沒有直接回答自己，他頓了一下，淡淡地問，“你知道這個，又能做什麼？”
    “我……”淺然一時間有些氣短，“我想見他。”
    不管怎麼樣，他都想要見見聞璟，她還有許多事情想要知道，也還有很多事情總覺得無法釋懷。
    “我都說了，即使你見到他，他也什麼都不會回答你。淺然，你就當他死了吧。”聞霜搖搖頭，他就知道淺然會這麼說，可是他依舊將這件事告訴了淺然，隻是希望她不要留下遺憾，可是，見聞璟，他不允許。
    “我知道，可是，隻要他還活著，我就有讓他蘇醒的希望，這樣我就能……”
    “不可能。”聞霜果斷地打斷了她。
    “沒有試過又怎麼能說不可能？！你根本就是不想讓我去見他！”淺然有些激動，她覺得莫名其妙，明明告訴她，卻又不願意帶她去見聞璟，難道聞霜有什麼不想讓她知道的隱情麼？這樣一想，她有些惱火，原本隻是想要見上一麵，現在卻變成了固執地想要讓聞璟醒過來。
    聞霜的眼中閃過一絲難過與受傷，他看得出淺然的懷疑，這麼久了，淺然依舊沒有完全信任自己麼？他皺緊眉頭，堅定地搖頭，“是，我不想。但是淺然，我沒有什麼瞞著你的，隻是，你不能去見聞璟，你也去不了。不……我們兩個，任何一個人，都無法見到他。我告訴你，隻是不想瞞著你，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要隱瞞的對象就是你，你要相信我。聞璟的事情，我不會再說什麼，你也不要再想著見到他，更不要想讓他蘇醒之類的事了。”
    “……”淺然沒有再說什麼，她低下頭，垂下的雙手緊緊攥住衣服，“姬夫人呢……她知道麼？”
    “……嗯。”聞霜想了一下，點點頭。
    這下，淺然似乎有些明白了，姬夫人瘋了，呆在皇陵旁守靈，其實……是守著聞璟吧。她不明白姬夫人到底是什麼心態，明明深愛著公子，憎恨著聞璟，明明親手傷害了聞璟，卻又做出這樣的舉動，如此矛盾的一個人。也或許她與自己一樣，因為一分責任，又或許是愧疚，誰又能知道呢。
    見淺然沒再說什麼，聞霜歎了口氣，再次將淺然拉進懷裏，低頭吻了吻淺然的額頭，“兮兒，不……淺然，你已經是淺然了，不是說好了，將虞兮這個身份忘了麼。”
    是啊，忘了，我曾經說過，淺然心中苦笑，可是沒有孟婆湯，怎麼可能把人生全部抹去？變成另外一個人？我是淺然，卻也是虞兮。
    “算了，你也累了，還是早些休息吧，我會跟皇兄爭取，讓你能自由出入皇宮。籠中鳥兒並不適合你。”聞霜歎了口氣，輕輕笑著，說道，他放開手，轉身開門離開了。淺然呆呆地看著緊閉的房門，癱坐在床上，思考著。
    現在既然出不了宮，那也別提見聞璟了，聞霜說的爭取是不是真的，淺然並不想去深究，聞白討厭自己，這是明眼就能看出來的，聞霜在聞白心裏究竟有多大的分量，能夠讓聞白心甘情願地放自己，誰又知道呢？
    與其去依靠別人，還不如靠自己，按照自己的計劃早點讓吳姚能夠獨立地接受一切挑戰，這才是最關鍵的，明年初夏選皇後麼……真不知道該說是早還是晚。
    淺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覺，不止是因為聞霜的話，還有……不知道為什麼，聞恪今晚看若葉時那樣依賴信任的眼神總是晃來晃去，明明自己是生母，卻也沒有辦法與兒子親近互相信賴，雖然知道沒辦法，卻也還是不好受。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她覺得還有些別的不安，聞恪該不會……想到這兒，淺然猛地搖頭把奇怪的心思甩開，不要多想了，不會的，淺然啊淺然，你真是想得太多了！
    在不安與躊躇之中，淺然漸漸有了些困意，床上的翻動聲也漸漸停了下來。過了不知道多久，一直停駐在屋外的身影動了動，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