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聞您讓昱王身邊的淺然姑娘掌管秀女之職，臣實感不妥，還請皇上三思！”
    哼，就知道會有反對的，一群老迂腐！聞恪暗自裏不高興地咒罵了一聲，麵上不動聲色，“哦？李愛卿口出此言，可有何根據？”
    李欽躬身道，“臣知此事，特尋人了解，得知這淺然姑娘原是風塵女子，雖說聽聞才華橫溢滿腹詩書，原本也是大家，但畢竟出入風塵，難免沾染煙俗之氣，如此女子來教養秀女，臣實在不敢苟同。再說，這教養秀女，選拔嬪妃，乃是宮中大嬤嬤和太後之職，如今太後仙去，理應由大嬤嬤和祺王殿下打理，哪裏輪得到一個不知來曆的煙花女子，縱然是昱王的人，那也並非王妃，論資質，也不符合規矩。”
    底下的大臣們聽罷，也都紛紛附和。
    聞恪沒有去管那些個大臣們的苦口婆心，眼光看向一直沒有任何表態的聞白，他知道，別人說什麼都沒有什麼用處，關鍵，還在聞白。
    聞白低垂眼簾，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知道朝堂上已經是沸沸揚揚的一片呼聲，他才輕輕咳嗽了兩聲。盡管是如此輕的聲音，卻頓時讓朝堂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與剛才的此起彼伏的爭議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聞白看向另一邊同樣隻言不語的聞霜，問道，“皇弟，你怎麼看？”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了聞霜身上，聞霜抬眼，看了一眼聞白，似有似無地笑了一下，“本王能怎麼看？一切的決斷，可都在皇上和皇兄的身上，不過李大人，本王，非常不喜歡你對淺然的評價。”聞霜一雙細長的眼看向李欽，那眼神，讓李欽發毛，絲毫沒有了平日裏那種不管事毫無威脅的模樣。
    “淺然是煙花女子，不過……你那點本事，似乎沒有查出來，淺然在一開始進入紅樓，便被本王給看上了，紅樓，你總知道是什麼地方，那兒，可是本王的地方。要不是淺然一直擔心身份問題，她早就成了昱王妃。”
    “這……”
    聞霜不再理會那些麵麵相覷不知作何言辭的大臣們，轉身對著聞恪道：“皇上，這件事，臣一切聽從皇上的旨意，不過，皇上如此重視淺然，是否是認同了她的能力，如此，您可否能夠考慮一下，將淺然指婚於臣？”
    “不行。”沒等聞恪回答，聞白搶先拒絕道，斷然地毫無討價還價的餘地，“皇上賞識，是皇上的事情，淺然不論有多優秀多純潔，那也是風塵女子，就算不是，身為王爺，王妃必定是貴族之女，一般的草民，豈可高攀？若你想要她，納為妾侍便可，萬萬不可娶之為王妃，此事，不容商定。”
    “……”聞霜緊抿著嘴唇，死死盯著聞白，聞白的眼中，沒有一絲溫情，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兩兄弟，似乎從很久以前，有什麼東西，變了。
    “行了，”聞恪突然大喊了一聲，他那奶聲奶氣的娃娃音中，夾雜著一絲威嚴，他再次看向聞白，十分恭敬地問，“皇叔，那麼，您的意思到底是什麼？”
    聞白瞟了一眼離自己貌似很近，卻仿佛如天涯般遙遠的聞霜，這個自己從小帶大，放在心坎上的弟弟，如今竟然如同一個陌生人，讓他憤怒卻又無從發泄，他默默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難以忽視地疲累與沙啞，“一切隨皇上的意思吧。”
    這一聲，如同是特赦，聞白，最終還是沒有再為難聞恪或是淺然，也許是讓步，也許，是心傷，沒有人能夠從聞白平靜無波的眼眸中看出什麼，卻隻有他自己，清晰地感覺的了心痛的感覺，無力的感覺……他之所以要掌握這個江山，並不全是為了報仇，還有的，是私心，是永永遠遠掌握住聞霜的私心，隻是如今，他卻發現，無論自己是多麼厲害，不該自己的，終究不是……
    聞霜並非沒有發現聞白的反常，他假裝不在乎地低下頭，接下來大臣們所說的，他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腦中回蕩的，是那年他來軒安找自己，那無意中透露出的話。
    “最近可好？若非我偷偷出來見你，你這家夥可是從來不會主動見我。”
    “誰說的？皇兄，這皇宮裏裏外外如此嚴實，你又不給我點事兒做，我又有什麼理由去見你呢？”
    “你這是無聊過了？理由，難道皇弟進宮與皇兄敘敘舊，這還需要理由？”
    “哈哈哈！皇兄公務繁重，皇弟隻是怕打擾了你罷了！”
    “我倒是，巴不得你多來打擾打擾……”
    “嗯？你說什麼？”
    “……沒什麼……你……若不是男人該多好……”
    那一句很小聲，若非聞霜因練武造就了一雙靈敏的耳朵，也許，這句話也就被忽略而過了，也許，聞白也是一時大意了。隻是如此一來，聰明如聞霜，又怎麼會不明白聞白的心思？
    他恨虞家，他恨皇室，他……愛我……這樣的認知讓聞霜幾乎全身警惕起來，深知聞白的秉性，無論發生什麼，都會倔強地朝著自己的目的走，誓不罷休，這讓他無法再與聞白正常相處了。為什麼要躲著聞白……這話，虞兮問了多少次，他卻始終說不出口，並不是想要隱瞞她，而是……他不想因此，讓虞兮和皇兄兩人有任何一個人出了什麼事。他其實……尊敬聞白，崇拜聞白，卻也……害怕聞白……
    三天後，風和日麗，太陽出得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昱王府前，聞霜牽著馬匹，看著站在門口送行的淺然，她靜靜看著自己，沒有特別的不舍，卻也帶著些許關懷，不禁心頭一暖。
    “淺然，還是那句話，離皇兄遠一點。”臨行前，聞霜再次叮囑道。
    “行，我知道了。”淺然點點頭，“你別忘記跟鳳姨打聲招呼，還有紅樓的那些姑娘們你也要看好了，別讓不識好歹的客人輕薄了去。”
    “……”
    “你怎麼還不走？”淺然說完後，站在原地，等著目送聞霜離去，等了半刻，卻發現他似乎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禁抱怨了一聲。
    聞霜露出招牌式的紈絝子弟的微笑，道，“兮兒，你除了這些，沒什麼別的要說？”
    “……”淺然愣了一下，別過頭，“什麼。”
    揚了揚眉，聞霜看著淺然裝傻地模樣，忍住笑，假裝淡定道，“你說呢？”
    “……辦完事，早點回來吧。”好半天，淺然才壓低了聲音，飛快地說道。聽上去很不經意，但她低垂著的頭和微紅的耳根，卻無法掩飾住淺然的別扭與羞澀，讓聞霜心裏樂開了花，若真是笑出聲，隻怕是會讓淺然生氣了吧？忍住笑，聞霜輕咳了一聲，伸手輕輕拍了拍淺然的臉，“知道了，我會早日早回的，兮兒。”
    “……行了，你快走吧。”淺然催促著，推了推聞霜的胳膊。
    看著聞霜的背影漸行漸遠，一點點地模糊，到看不見，淺然站在原地，看得出神，曾經，目送愛人離去的場景，也曾經在自己少時的幻想中出現，隻是那個時候，那個對象，還是那個身著白衣的溫婉公子，她想過會不舍，會悲傷，會期盼，卻從來不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目送的人會是這個紫衣的紈絝子弟，也從未想過，自己的心情會是如此的平靜而安詳，不是因為不在意，而是聽著他說，“知道了，我會早日早回，”頓時，那最後一絲不安也都消散殆盡了，明明是個紈絝子弟，為什麼會帶給人安全感，真是奇怪啊！
    “皇叔，皇叔！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皇宮裏，聞恪追著聞白，鍥而不舍地追問著，這幾天，聞白整天都冷著一張臉，平日裏雖然並沒有多熱情，對待聞恪，卻總有那麼一絲溫情，可這幾天，卻都像是凍住了一樣，無論是聞恪怎麼招惹，怎麼軟硬兼施地逗他，他都不理不睬，甚至，連發火都沒有。這下可讓聞恪急了，聞白是真的生氣了。
    在朝堂上是做了讓步，可聞白還沒有大度到熟視無睹若無其事，看著聞恪對著自己裝可憐的模樣，聞白也心知是自己在鬧脾氣，拿了聞恪這麼個小孩子開刀。或許有些欠妥，但事情終究是聞恪引起的，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也是萬萬不行的。
    “皇叔……我真的錯了……你別生氣，我……我沒有要讓你生氣的意思，我以為……我以為你也是會同意淺然進宮，和二皇叔分開的……”聞恪拽著聞白的一擺，有一下沒一下地搖晃著，委屈地說著。
    聞白鳳眼一樣，冷冷地掃了一眼聞恪，直叫聞恪渾身打了個激靈，“你讓她進宮，是要分開他們二人？”
    這是聞白幾天來對聞恪說的第一句話，聞恪心下一喜，連連點頭，頭上的珠簾一抖一抖地敲在了聞恪的腦門上，發出“砰”的聲音，卻也不見聞恪表現出疼來，“真的真的，我看你不喜歡淺然和二皇叔在一起。”
    “……”聞白回身坐在了椅子上，沉思道，“我是不喜歡……”眼睛看向聞恪，那雙純真得一派天然的眼睛，真是富有欺騙性，就連自己，都差點被他騙了，隻不過……到底還是個孩子，聞恪，太著急，是會葬送自己的，你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