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棠連夜買的火車票，趕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她幾乎是一路跑回家的，她甚至不敢去想，一心隻想著快點回家，快點回家。
    屋子裏煙霧彌漫，一向注重儀表的季知明坐在沙發上抽煙，衣服皺巴巴的，桑朵則坐在一邊抹眼淚，屋子裏像是被洗劫過，她心裏一緊，走到桑朵身邊蹲下，“媽，到底怎麼回事，你跟我說清楚啊。”
    桑朵抬起淚眼，看了看季知明，他像是木頭一樣，感知不到外界的變化，“你爸的公司，出了點事，就借了點錢，後來虧空很大，就……就還不上，他們今天來催款了。”
    季海棠看著亂糟糟的屋子，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她擦著桑朵的眼淚，“媽，你先別哭，借的不是銀行的錢嗎？”
    桑朵的眼睛猛地睜大，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看向季知明，“老季，那些人還會再來的吧，我們報警吧。”
    季知明麵色一凜，隨即否定她，“不，不能報警。不行的。”
    季海棠幾乎已經可以確定了，反倒冷靜下來，站起身子直視著季知明，“爸，你去借高利貸了？”
    雖是問句，但是卻異常篤定。
    季知明臉色灰敗，幾乎是無聲地承認。
    季海棠強忍著心裏巨大的衝擊，試探著問，“借了多少？”
    季知明顫顫巍巍地比出一個數字，季海棠徹底癱軟在地。
    “你怎麼能去借高利貸呢，利滾利，我們怎麼還得起啊？”
    她欲哭無淚，季家隻能算是小康，季知明前幾年下海也算是運氣，她並不看好，但是老爸興之所至，她也不忍破壞。
    隻是現在這種情況，她歎了口氣，“申請破產吧。”
    “不行！”季知明想也不想就拒絕，他的教授夢已碎，隻能守著這麼一個空殼子，可不能再失去了。
    桑朵撲過來抓著他的胳膊，“老季，算了吧，不是我們的強求不來，這樣下去隻會損失更大，你就聽聽小慢的話吧。”
    季知明抓著自己的頭發，痛苦地搖頭，“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明明可以賺錢的，怎麼會呢？”
    他不停地囈語著，把自己關在一個獨立的世界裏。
    季海棠沒有辦法，隻能先安撫好桑朵，總要有人出來解決問題的，她的家，不能就這樣垮了。
    桑朵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她走到季知明跟前，遞上一杯水，“爸，喝口水，我們談談吧。”
    季知明接過水，一仰而盡，神誌清醒了些，仿佛才看到她一般，抓著她的肩膀使勁搖晃，她在火車上一直沒有吃東西，胃一直隱隱作痛，被他一搖晃，頓時覺得天地都在旋轉，幾乎眩暈。
    忍住強烈的不適，她握著季知明的手，想要讓他冷靜下來，可是，季知明一開口，就讓她幾欲崩潰，“小慢，要不你回簡家吧，求簡先生幫幫我吧，爸實在是沒辦法了，是爸沒用，可是你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我跟你媽走投無路流落街頭啊……”
    他說話語無倫次，但敏感的季海棠還是聽出了些什麼，她猶疑地問：“爸，你是不是把房子也拿去抵押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強烈的無助感淹沒了她，讓她不能思考，眼前隻剩下空空的房間，可以映出人影的電視屏幕，黑洞洞的，像一個噩夢。
    後來她想，如果這真的是個噩夢該有多好，隻要醒過來，一切還是美好的。
    她強打起精神，安慰著他，“爸，你別擔心，總會有辦法的，我們還是一家人，都會好的。”
    雖然這樣說，可是她掏出手機的時候，明顯感覺到自己在發抖，劉野的電話號碼早就熟記於心了，可是她卻撥錯了好幾次，直到聽筒裏傳來他的聲音時，她才感覺好了一點。
    把家裏的情況簡略說了一下，然後她才艱澀地問：“有沒有辦法，先還上貸款，我是說，可不可以借到？”
    她一向清高，就連跟他出去吃飯都堅持AA製，一分都不願意欠他的，如今，一開口，就是這麼大的數目，她也覺得自己荒唐了點，隻不過，真的是病急亂投醫了，如若不是走到絕境，她是萬萬不願意依附簡家的，那天程素的話還曆曆在目，她不想低這個頭。
    劉野沉默了許久，季海棠感覺長長的電話線，扯出了無盡的距離，她的勇氣幾乎告罄，終於，他出聲安慰道：“我去想想辦法，數字比較大，可能會有些麻煩，我找人先過去你家那裏看著，這幾天盡量不要四處走動。”
    季海棠一一記下，然後就是等待。
    季知明安靜了些，但還是不忘提起讓她回簡家的事，桑朵幾次欲言又止，都在他的眼神威逼下把肚子裏的話吞了下去。
    平時歡樂無比的家變成了讓她無法回頭的噩夢。
    她隻能一直堅持著，在劉野的消息來之前，鼓勵自己不要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