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慢沒想到，他們看到了謝安，靠在電線杆上，似笑非笑的，昏暗的燈光打在臉上，竟透著一股妖冶的氣息。
    她的氣息在那一刻幾乎停滯，片刻後恢複自然，臉上有抹淡淡的緋色，聲音裏有些掩飾不住的驚喜，“你怎麼在這？”
    謝安的眼睛在看到後麵劉野的臉時僵了一下，不過他隨即換上平時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回家當然要從這走啊。”
    小慢哦了一聲，半晌不知道要說什麼，三個人之間的氣氛異樣的緊張，空氣中有微妙的分子在詭異地流動，最後還是劉野開了口，“沒意思，先走了。”
    他邊說眼睛邊看向小慢，小慢猶豫著，又看了看謝安，見他麵無表情地看向前方，一點眼神也吝嗇給她，她吞了吞口水，“謝安，一起走吧。”
    謝安的臉色好了些，扯過小慢的書包帶子，涼涼地說，“走吧。”
    小慢雀躍著，加快腳步跟在後麵，劉野低著頭在前麵走著，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小慢踩在她的影子上，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微微有些寒意。
    可是，明明都已經春天了呀。
    分班之後又是一次模擬考，那件事過後小慢很快就忘了，專心準備著考試。
    這天剛吃過早飯，教室裏的人還不多，她打開書翻了幾頁，就聽到門口處有騷動，抬抬眉毛瞥了一眼，卻在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之後定住了目光。
    謝安正在跟別人撕扯著，臉漲得通紅，她看到有人從門後麵摸出了拖把，就要往他頭上打，快走了幾步，想也不想地就過去抱住他。
    “哐當”一聲，世界安靜了。
    拖把靜靜地躺在地上，黑色的水細細流淌著，漫成了小小的河流，她盯著那條小河，一動不動，許久，謝安把她的腦袋從懷裏撥出來，上下打量著。
    小慢看得出，他的神情很緊張，發現自己挨得他很近，忙退了一步，確認他沒事之後才鬆了一口氣，臉紅紅的，旁邊的人起哄了幾聲都散了。
    她把他拉到操場上，仰視著他，“怎麼打架？”
    謝安按了按嘴角，“嘶”地吸了一口氣，擺擺手，“沒什麼。”
    小慢把頭發別到耳後，準備進行一番勸說時，就聽到謝安涼涼地說，“我去上課了，你也回去吧。”
    操場上的人呼喊叫好聲不斷，小慢卻覺得異常冷清。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教室的，還沒到上課時間，老師已經站在講台上了，見她進來，神情立馬緊繃起來，“季海棠，你去哪裏了？”
    小慢遊魂似的，訥訥地說，“操場。”
    老師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揉著眉心，“你給我出來。”
    她機械地跟出去，外麵清涼的空氣讓她清醒了些，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倒是讓老師不知道從何下手。
    半晌，她清了清嗓子，準備從學習這方麵下手，“快要月考了，你準備地怎麼樣了？”
    小慢其實很討厭這樣的問題，聲音也冷了下來，“就那樣吧。”
    這樣不冷不熱的回答，倒是讓老師吃了一驚。
    她也有些煩躁，“進去吧，以後別跟謝安那些人混在一起，你是個好苗子，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小慢的步子頓了頓，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回到自己位子上的時候還有些不能相信。
    謝安會這麼跟她說話，而老師，她苦笑，應該也對她失望了吧。
    蕭楠湊過來，“怎麼了？老師說什麼了？”
    她抬起頭，想努力擠出一個笑來，可是下一秒，眼淚就不爭氣地滑了下來，蕭楠慌了，扯著紙巾胡亂地擦她臉上的淚珠。
    教室裏窸窸窣窣地聲音不斷，她幾乎都能猜到大家在談論什麼，可是，她隻能無力地垂下手臂。
    蕭楠幫她擦幹了眼淚，安慰，“別放在心上，他們都是吃飽了撐著的。”
    小慢點點頭，心裏卻知道並不是那麼一回事，她雖然沒看到劉野，但是那些人裏，有她熟悉的麵孔，曾經跟劉野勾肩搭背地在街上晃過。
    就那一眼，她就認出那個人來，心裏空落落的，急於尋找一個出口卻求而不得，眼神空洞地盯著黑板過了一節課。
    蕭楠怎麼也勸不住，索性陪著她一起發呆，有時候朋友就是這樣，不必問為什麼，靜靜陪在你身邊就足夠了。
    下課的鈴聲響起，小慢收拾著桌子上的書本，蕭楠一慌，“你要幹什麼？”
    小慢虛弱一笑，“換書啊，下節不是英語課嗎？”
    蕭楠恍然大悟。
    一整個上午心裏都發慌，連帶著蕭楠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緒，中午吃飯的時候硬是把她堵在了樓梯口，眼神清澈地望著她，“季海棠，你要是還當我是朋友你就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慢躲閃著，不知道從何說起，蕭楠眨了眨眼睛，想起下課的時候那些人說的話，試探著問，“跟謝安有關？”
    小慢沉默，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但是蕭楠卻知道，她這是默認了。
    這個年紀，誰心裏沒有一點美好的幻想呢，可是她就想不明白了，小慢這樣的女孩子，怎麼會跟謝安走在一起呢？
    很多年後她才明白，感情來的時候哪裏會計較那麼多呢，什麼家世般配的，通通都成了天邊的浮雲。
    有同學三三兩兩地從他們身邊經過，歸於寂靜的時候小慢開口，“蕭楠，在你眼裏，謝安是什麼樣的人？”
    蕭楠雖然不算正式認識謝安，卻也多多少少從別人的口中知道些消息，想了想才開口，“怎麼說呢，張揚吧，他總是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高興了就是高興，不爽了也不會賣別人麵子，雖然很多人不服氣，不過”，她頓了頓，看了下小慢的臉色，才慢吞吞地說，“我喜歡這樣的個性，鮮明不做作。”
    那時候小慢的心異常地不堅定，任何一個人的評價都可能打破她跟謝安之間的平衡，她感謝蕭楠，感謝她說了那樣一番話，在那個青蔥的年紀，給了她莫大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