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若恒緊緊跟在他後麵，好幾次差點踩掉他的鞋，多虧劉念這雙鞋有點擠腳，才愣是沒踩掉。
    “我說……”劉念上氣不接下氣，還不停地回頭回腦，看段若恒跟上了沒有，“一會兒你可別慌啊…其實吧，也沒什麼事……”
    段若恒的短發被跑得很亂，呼吸卻和平常一樣，這時啞著嗓子說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話：“我沒擔心，你慢點跑。”
    劉念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獲救似的放慢了速度，兩人就這麼一口氣跑到了劉念家樓下。
    “你…你先上去！遙遙在家……”
    沒等劉念說第二遍，段若恒已經衝了上去。
    樓道裏本來黑得如同鬧鬼，但段若恒一陣乒乒乓乓，速度還快得驚人，直把從一樓到四樓的感應燈同時弄亮了，隨著他繼續往上衝，燈一路亮上去。劉念在樓下看著，恍惚有種看到神九升天現場的錯覺。
    ……
    直到現在才想起，自己忘了問劉念，他家是多少層，是哪個門牌號。
    這種狀態算什麼，瘋了嗎？隻是聽到那個人在這裏，身體就先於腦袋做出了判斷…那人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打電話給自己的是他弟弟，而不是他本人？
    看見某一扇門被留了一條縫，他想也沒想，直接拉開門衝了進去。
    客廳裏沒有人。
    臥室的燈是亮著的，而且隻有那一個房間的燈是亮著的，段若恒站在客廳裏，大口喘氣。
    腳像被釘在了地上一樣。
    他不明白自己在怕什麼，是怕衝進去見到薛子逍，還是見不到薛子逍。有一刻他甚至懷疑自己誤闖了民宅，應該趕快退出去…但這時，屋裏傳出了薛子遙清冷的聲音：“進來吧。”
    臥室，一張床，床上麵……
    熟悉的睡顏，就像昨夜還曾見到似的。一如從前的，金紅的發，柔順而淩亂地鋪開在枕上，一隻手伸出被子外麵，鮮豔的指甲在朦朧的燈光下，紅色櫻桃一般誘人。
    但是那隻手此時正攥著床單的一角，攥得很用力，而他的人分明還在睡夢中。
    段若恒立在門口看著，不說話，也不上前。
    “一個小時以前吧，大概，他打電話給我，要我去接他。”薛子遙從床邊的一張椅子上轉過頭，看著段若恒，眼神茫然而淡漠，似乎躺在床上的這個人不是自己的親哥哥而是段若恒的一樣，“剛見到時還算正常，走出幾步之後就昏倒了。他身上沒有傷，但不知怎麼回事，燒得很厲害。”
    段若恒還是一言不發，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床上的人，像沒聽見薛子遙說什麼一樣。
    “也想著帶他去輸個液什麼的，但是，實在是太晚了，劉念明天還要上班。現在把你叫來了，我們就不用管了，對吧。”
    這時候劉念也小跑著進來了，扒住門一個勁地喘：“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找不到是哪個門牌號呢兄弟……呼…遙遙，走吧，上醫院！這回多個人手，也安心點兒了！”
    薛子遙隻是盯著段若恒看。
    段若恒終於上前了一步，在床邊伏下了身，伸手把昏睡中的人抱了起來，在劉念訝異的目光和薛子遙平靜的注視下，起身就往外走。
    “誒？這這……”
    “交給他就好了。”
    “可是遙遙……”
    “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我們睡吧。”
    “啊？”
    劉念和薛子遙的聲音，在段若恒用腳把門關上的一刻，就聽不到了。樓道裏的感應燈又被震亮了，段若恒低下頭，借著這昏黃的光，看了一眼懷中的人。
    瘦了些，看上去很累。而且，這家夥的體溫現在高得驚人。
    段若恒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抱著他下了樓。
    粗重的骨骼壓在臂上，是久違了的生硬和沉重感，而骨骼外麵包裹著的精致皮膚，在一不小心觸到的時候，還是會讓自己喉管發幹。
    雖然很快，但很小心地一步步下著台階，就像懷裏抱著的，是自己的整個世界。
    ……
    身後的人，已經睡熟了。
    燈早已關上，但窗簾並未完全拉好，對麵樓房的燈光，和樓下不時閃過的車燈，在天花板上投射出模糊的光影。
    劉念的呼吸很均勻，偶爾有些急促。這也難怪，今晚實在是難為他了，把薛子逍一路背回來不說，還跑出去接了一趟段若恒，要是再折騰他去醫院，恐怕明天就不用上班了。
    薛子遙的思緒進行到這裏，便輕輕側過身，替劉念把被子向上拉了拉。
    但是，真的這樣麼……
    手，伸進自己的發裏，用力抓撓著頭皮，同時死死咬住枕巾，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來。
    嫉妒。
    無法掩飾，無法排遣的可怕情緒，從薛子逍昏過去之後，一直縈繞到現在。薛子遙知道自己的表現過於做作，以至於反常，但是好在，劉念似乎沒有注意到。
    他嫉妒，隻因為薛子逍在昏迷中，一直重複的一個名字。
    段若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