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逍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段若恒和行李坐在後麵。有好幾次，段若恒都想要拍拍斜前方的人，問明白到底是要去哪裏，但到底還是沒問。他並不是個多事的人，但是這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有些讓自己在意的地方。
    時間就在這種無意義的虛耗中度過了。若是時間可以倒流，段若恒至少要做一件事：從一開始就把薛子逍按在自己身邊，讓行李躺到後備箱裏去。又或者，幹脆不和他出門，從他進屋的那一刻起，就狠狠地把他拖過來，摟進自己懷裏，吻到他窒息，不管他願不願意，先把這個晚上過了再說，前幾晚不是已經習慣了身體的交纏了嗎……
    如果真的那樣做了，該有多好。
    真的那樣做了，就不用在機場的大廳裏，在拖著行李匆匆來往的人流中間突然站定，像個傻子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也不用在對方快過進安檢的時候，死死攥著他的胳膊，直到安保人員上前幹涉…慘白而刺眼的燈光，從高大的玻璃廳上空、周圍不斷地落下來，冷漠的、沒有絲毫感情的廣播回蕩在耳膜裏，很假，很空。
    “你要去哪？”
    “反正你也不去，問這麼多幹什麼。”
    “你等一會，我去再買一張機票！你給我在這等著！！”
    薛子逍的嘴角向上揚了揚，笑得淡然而悲憫：“你知道是哪趟飛機麼。”
    段若恒怔住。
    “行了，你走吧，沒有你的事了。從今天開始，我還你自由，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薛子逍接過他手裏的包，很輕鬆地背在身上，“房子退了，押金都是你的。我前幾天給你的那張卡用了沒有？沒有的話去看看吧，裏麵的錢夠你用一年的。哦對了，不要想我。”
    不要想我。
    這是最後一句話了。
    段若恒很久，很久都緩不過神來。
    他一直在機場呆到了天亮，在某個坐區的椅子上，一坐就是半個晚上。他手裏一直攥著手機，好像下一秒就會有電話打進來，一個特別欠扁的聲音就會響起來：“喂，來接我，我又回來了。”那時他就可以直接衝到下飛機的地方，黑著一張臉等那個人過來，再接過他隨手甩給自己的包，聽他抱怨一句“沉死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沒有自己的票呢……
    曾經以為薛子逍就是個廢物，離開了自己什麼都做不成，連基本的生活自理都有問題…對了，誰給他買的機票？他會自己買票嗎？他能找到地方嗎，就算找到了，怎麼安頓，怎麼找吃的找住的，他根本不行……
    想到這兒心裏恍惚亮堂了一點。薛子逍一定會讓自己過去的，不出幾天他一定受不了…對，是這麼回事。
    那現在呢，現在怎麼辦？先回去好了，回去睡一覺，腦子會清醒一點。
    段若恒一路坐著機場快軌回到了住處，進屋以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脫掉鞋子直奔自己的床。
    困，累，而且有種近乎虛脫的無力感。
    居然就這樣睡著了，連其中一條腿都沒來得及挪到床上。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再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了。
    手機開著，卻沒有一個未接來電，沒有一條短信。
    段若恒把它揣進了兜裏，就出了門。
    從下午直到天黑，他一直在外麵走。沒有什麼特別想要去的地方，也並非是為了打發時間，而是心裏悶熱，狂躁，一刻都停不下來，一站住就要發瘋。第一次發覺這個城市這麼大，大而陌生，每個人都急著匆匆趕路，好像目的很明確的樣子，而自己，隻能站在十字路口上發愣，直到抱怨聲從身後響起，為了不擋路，就順著人流漫無目的地走。
    三天過去，依舊沒有消息。
    段若恒開始冷靜下來，他在想，是否薛子逍真的有事情在忙，可能一時半會還顧不到自己，那麼這段時間自己確實是自由的，可以暫時找點什麼來做。房子就退了吧，一個人住著太奢侈，也很空，很容易在舊樓區裏找到了便宜的日租房，和人講好先租一個月，家具什麼的都有，但僅僅是一個房間，廁所廚房都是公用的。再過一天便出去找了個臨時的活，給酒店做保安，站在門口一站就是一天，隔天休息，工資隻有幾百，據說下個月才能到一千二。
    但是無所謂，他隻是想把自己的時間填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