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映映進門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多。
    等了半天，李諧也沒有從房間裏殺出來，像往日那樣忙不迭地幫自己脫外衣、拿拖鞋、問這問那，莫名地有點失落，失落完了之後自然是不行於色的惱火。秦映映在進屋時就已經打算好了，非把這家夥從床上拽起來，做點日常教育不可，但是臥室的門一推開，他又改變了主意。
    李諧確實是睡著了，但是，沒有睡在床上，而是伏在了桌上。
    秦映映走了過去。
    這家夥手裏居然還握著筆，臉下麵就是一個本，寫的什麼看不到，但秦映映有點擔心那些字已經印到他臉上去了。李諧趴倒的造型也很藝術，有種大作家工作到昏倒的感人效果，但是可惜睡得太投入，口水流到了本子上，這樣一來又頓時很有生活氣息，有點不文藝。
    秦映映拍了拍他的背，以他的手勁，這貨居然還是沒醒，隻是輕聲嘟囔了一句什麼，把頭從左邊轉到右邊去了。
    這下子，秦映映看到了筆記本上露出來的幾行字：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瑣事，但是又很重要，對我而言。
    我不知道該如何抉擇才好。
    映映不能這樣下去了，他在變壞，而我自己呢…我自己本來就是壞的，沒有再壞下去的餘地了。明天又會是怎樣的一天呢，我……”
    “我”字後麵就看不見了，因為李諧的大臉拍在上麵，鼻子正好把下麵的內容擋住。秦映映挑了挑眉毛，幹脆扯著他衣領把他從桌上提起來，往後一拽，在他快要倒下去時一手抱住上身，一手抱住腿，很利索地把他挪到了床上。
    這下李諧終於醒了。
    “唔…映映，你回來了啊。”
    “是啊。”
    “怎麼這麼晚，出事了嗎？”李諧聞著秦映映身上的酒味，不安起來，“你和誰去喝酒了？”
    “幾個同事，沒事。”秦映映說著，開始脫自己的衣服，脫下來之後自己放到鼻子下麵聞了聞，“我怎麼沒聞出來。”
    “你當然聞不出了，”李諧幫他把衣服放到床尾的椅子上，“你呼出來的都是酒氣。”
    “行，睡吧。”
    “映映……”
    “又怎麼的，關燈再說。我今天太累了，不跟你玩了。”
    “不是啊！”李諧起身把燈按掉，小心翼翼地退回到床上，自己也把衣服脫了，“我想問…你是不是不開心？”
    “還行吧。”
    李諧默默地在黑暗裏躺下，蓋上被子，秦映映就躺在他旁邊，雖然是另一張床了，但近得隻要自己一伸手，就能夠到他。自從他們開始過這種不見光的生活，李諧就有意識地把自己的那張床墊高了，這樣一來兩張床並在一起，看上去就和一張大的沒什麼區別，要是哪天心血來潮鋪個雙人床的床單就更像了。
    “映映，睡著了嗎？”
    要是換做往日，李諧這麼囉囉嗦嗦的做法一定會換來一頓暴打或者睡前教育，但是今天，被問的人隻是應了一聲：“沒。”
    “那…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你想說什麼啊。”
    李諧往秦映映那張床上蹭了蹭，發現還不能完全夠到他，於是又蹭了蹭，掀開對方的被子，鑽進他的被窩裏，從後麵抱住了他的身體。
    “好暖和啊……”用頭發在他光滑的背上輕輕地蹭，能感覺到熱量不斷地從他年輕的身體裏散發出來，整個被子都是暖的。
    “想要？”
    “沒有…映映你不要總是以為我欲求不滿！”
    “那你現在是要幹嘛？”
    李諧隻是閉上了眼睛，把頭靠在了他的背上。
    半分鍾後，秦映映掙開他的手，轉過身來對著他，手摸上他的臉：“哭什麼啊，蹭我一身。”
    李諧在黑暗裏茫然地睜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觸覺——秦映映的一隻手緊緊地摟住了自己，另一隻手，把自己的腦袋按在了他懷中，溫熱的呼吸撲打過來，帶著淡淡的酒氣：“好了，我知道了。”
    本來已經停下的淚水又湧了出來，而且怎麼都止不住…特別開心，開心到全身都在顫抖，但還是想哭，這是怎麼了……
    “你安心吧，我暫時不會不要你。”
    “暫時…”李諧掙紮著從他懷裏抬頭，“那是多久？”
    “不知道。”
    “嗚嗚……”
    即使他這樣說，即使他的語氣這樣的漫不經心，即使自己還在哭，而且不是因為感動是因為生氣…心裏還是暖和的。
    這個喧囂而冰冷的城市裏，我們一無所有，但是，幸好還有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