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開監控攝像頭，斯墨帶著羅主任沿樓梯而下，從門診區穿過露天走廊來到辦公區，直到盡頭的信息中心，斯墨停下來衝著後麵的羅主任耳語了幾句。
    羅主任麵露難色，擺了擺手想要後退，斯墨衝他詭異地笑了笑，猛的一推，硬是將羅主任一個踉蹌撞進了信息中心。
    羅主任和斯墨的脾性截然相反，是個很隨和、易相處的人，誰要有事求他，從來不會拒絕，所以幾乎醫院的各個科室都有他的朋友，在這信息中心也不例外。
    “羅主任，您怎麼來了？上次您給我媽推薦的藥特別有效，我還沒當麵感謝您呢！”過來和羅主任搭話的是個清清瘦瘦的小姑娘，看來是留在這值班的。
    “不用這麼客氣，那個藥吃一個月最好帶你媽去醫院複查一下，如果指標正常就繼續吃，這樣堅持三個月，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平時再注意點檢查和保養。”
    “好，聽羅主任的肯定沒錯。是您電腦出什麼問題了嗎？叫您科裏人送過來就行了。”
    “呃，不是，我是想調一份複診病人的資料，他是08年從第一醫院轉過來的。你也知道，我科裏最近進了不少實習生，難免手忙腳亂，一時找不著了。”
    “沒事，我去庫裏給您取一份複印，還是您人好，要換我，誰丟的就讓誰自己想辦法去。您幫我看著點。”
    “嗬嗬，那麻煩你了。”
    趁著他們說話的空兒，斯墨早已從中間的一排辦公桌下爬到了辦公室盡頭一扇掛著“閑人止步”牌子的小門前，小姑娘一關上門，斯墨噌地站起來指著羅主任大笑，“老羅，你有前途了，這謊話說的，連自己科的人都賣了，不錯，不錯。”
    “噓……”羅主任緊張地盯著門口的方向，見沒動靜才回過身來對斯墨說，“少說風涼話啊，要不是因為你，打死我也不會做這種事。下麵怎麼辦？她一會兒就回來了。你不是想從這門走吧？可是鎖了好幾年了，你確定能通到外麵？”
    “我有這個，”斯墨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曲別針擰直了，插進了鎖眼裏，鼓搗起來，“那年醫院整修，我見他們從這往裏運過沙子、石灰，從這出去是停屍房的外牆，那裏麵躺著的人絕不會關心誰溜出了醫院。”
    話音未落，突然辦公室門鎖一轉，那小姑娘又回來了，“羅主任，您幹什麼呢？”
    站在辦公室中間的羅主任張著雙手，幹笑了幾聲，“我……”偷偷往後瞄，發現斯墨已經進去了，可是門虛掩著，曲別針還插在鎖眼裏。
    “您看我這腦子，光記得拿門鑰匙，忘了拿庫的鑰匙，您別站著啊，在這坐會兒，喝點水。”
    羅主任哪敢坐。好在小姑娘一進來就忙著找鑰匙，倒水，未注意到屋裏的異樣。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從桌上的一大堆文件中抽出了一份已經拆封的快遞件給了羅主任，說：“提到病人資料，這還有一份從外省寄來的頭部CT報告，可是我們查遍了就診病人信息，沒有這麼個人。挺著急的呢，您看看認不認得？”
    羅主任熟練地抽出片子，借著光看了看，憑著多年的經驗，和上麵陰影的位置和形狀判斷，保守地講這是一個“占位性病變”，確切地說這是一個惡性腫瘤無疑。“這個人必須馬上入院接受手術，不然……這份資料我拿回科裏問問，也許是病人還未到，先把資料寄過來研究下。”
    “是這樣啊，怪可惜的，才35歲。”小姑娘歎了口氣，再次離開了辦公室。
    羅主任經她一說，才注意到片子封套上的登記信息：李牧男35歲。想再往下看，被斯墨一把奪走，拽著胳膊順著小門拖出了信息中心。
    “喂！”羅主任剛要說什麼，被斯墨一把捂住，按蹲在了停屍房窗下。
    “你幹什麼？”
    斯墨朝上指了指，這時停屍房裏竟然傳出了兩個男子低沉的說話聲。
    “編號0731——可千萬別拿錯了，回去不好交代。”
    “我靠！得什麼病能讓人切成這樣，你在別的醫院見過嗎？八成是個變態幹的。”
    “變態的是咱吧，幹偷人屍首的事。這家人夠怪的，不自己光明正大來認。”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哪那麼多廢話！”
    腳步聲漸近，看來知道信息中心這條路的不隻斯墨一個，眼見兩廂人就要撞見，羅主任想趕緊走，卻被斯墨拉住了。
    “真他爺爺的重。”隻見兩個打扮成清潔工模樣的男子推著一輛蒙滿了被單的手推車出來，裝上了一輛噴塗著專業醫療消毒公司字樣的車，揚塵而去。
    “咱們可以下去了嗎？”說話的是羅主任，聲音控製不住地顫抖。
    原來剛才兩人情急之下，爬上了身邊的一顆老槐樹，斯墨穿著便裝無所謂，可憐了羅主任，雪白的白大褂被掛的都是道子。
    “你說你幹什麼行？”斯墨想要拉住羅主任伸出的手一起跳下來，手卻伸向了樹枝，在跳落的瞬間，手上劃了道寸長的口子，血瞬間淌了下來。
    “怎麼搞的？還說我，你比我更不小心。”羅主任很利落地跳了下來，忙要看斯墨的傷口。
    斯墨下意識的一閃，抹了下手背上的血，“要不是你躲也不會。”
    羅主任微微皺了下眉，伸出了三個手指在左側，和斯墨視線平行的位置晃了晃，“這是幾？”
    “什麼？”斯墨完全沒有察覺，掏出了把鑰匙，“停車場裏有監控，你開我的車，就在街對麵。0731，0731就是第一個發病者的屍體編號，這幫家夥，不知道什麼來頭，聽口氣，也隻是被雇來的。”
    “你愛車超過愛命，怎麼舍得給我開了？”羅主任眉頭緊皺。
    “一群蠢貨，抱著個‘定時炸彈’到處跑，還當寶了！得先報個警，再電下咱們院長，省得她花容失色，拿我撒氣。”斯墨一邊徑直往前走，一邊撥電話，全然不顧尾隨其後的羅主任，直到車邊。
    “慢著！”羅主任幾近命令的口吻，雙手按住了斯墨的雙肩站定，“你頭別亂動，告訴我這是幾？”羅主任在同樣的位置，做出了同樣的手勢。
    斯墨依然沉默。
    “你沒發現你視野變窄了嗎？劇烈頭痛？突然意識喪失？從剛才我就懷疑那張外省的片子是你的，你別忘了，我就算忘了病人的臉，也對他們的CT過目不忘！”
    “好了，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你妹已經去調查了，剩下的我來，你也報警了，蔡院長也通知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你現在哪也不能去！下次發作可能意味著什麼，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何必搞得這麼煽情呢？已經有過一次了，我不想再來第二次。”
    “這病本來就是高複發，做過十次八次手術，現在活得好好的病人有的是，你是要放棄了？”
    “不是失明，就是肢體殘疾，有的連認知都有障礙，後半輩子都要靠別人伺候才能活著，你管這叫好好的？”
    “你太偏激了！不治就完全沒有希望，我絕對不允許你這麼做！”
    “老羅，我就怕你這樣。”斯墨撥開了羅主任雙手，“咱們麵對現實好嗎？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沒什麼可商量的，不行就是不行。”
    “我打車去也是一樣。”說著，斯墨就要攔車，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是幻兒，剛才一接就斷了。”
    “哥，你告訴媽媽，我晚上不回家吃飯了。”幻兒聲音有點急促。
    “跟小男友吃飯？”
    “不是，是和三個外地同事。這的蝴蝶蘭特別漂亮，一株能開20朵花呢。”
    電話突然斷掉了，斯墨捂著左眼滑坐在了車邊。
    “你是不是頭又疼了？她不是去調查了嗎？怎麼又陪同事出去玩？”羅主任也蹲了下來。
    斯墨擺了擺手，半天隻說出一句話：“幻兒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