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被習慣的事務及有可能成為一個人的弱點。有些人，是不能有弱點。比如史凜之，比如炎業歸。
    史凜之發現自己正在日益習慣身邊這個黑衣人的存在。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身邊的人，很少有與自己這麼近的。即使是阿一，即使是打小跟著自己的楚讓，也從來沒有離自己這麼近。習慣了一個人的獨處，身邊突然多出一個人來，多少還是會在意，即使外表隱藏得如何好。心下一點點的改變隻有自己知道。隻是礙於人的身份，實在沒有理由將人趕走。
    這兩人的相處方式著實讓人不解，卻又是異常的和諧。大冬天裏，所有府中的人都覺得，今年冬天，公子旁邊因為多了個人，顯得比往年有了更多的人氣，不似從前的清冷。雖然兩人話都不多，但是，那莫名的和諧，也許是讓兩人原本骨子裏散發出的寂寞掩下了不少。
    又是一個晴天，史凜之著了比往日裏更多的衣服，帶著身邊的人出門了。是兩人第一次遊逛的那條街。之前沒有認真待人觀賞，這次正好是個機會。店鋪零立，各式各樣的店鋪皆有。隻是炎業歸根本沒有細心去欣賞，直接向著街的盡頭走去，買了上次兩人吃過的糕點。青衣男子在一旁看著，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樣的感覺。
    “太子殿下，嚐嚐這茶。”兩人坐在素問樓二樓靠窗邊的地方，悠閑的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史凜之將剛上上來的茶推到人的麵前。
    端起茶，低頭淺啜，舌尖傳來的苦澀讓人微微皺眉。“好苦。”最後隻吐出了兩個字。
    “恩，苦丁茶。有詩雲：
    端透於今變澄澈，魚模自古讀歌麻。
    眼前一例君須記，荼苦原來即苦茶。
    這茶隻有一個特點，就是苦。茶，本就是一種苦的飲品。茶的職位品嚐起來，讓人無法不對它心向往之，而其層層展開，細致微妙的魅力，讓人對此愛慕也當之無愧。這苦丁茶，苦味之後的餘韻，更是讓人回味無窮。帝都茶樓很多，唯這素問樓煮出的茶最為耐品。殿下覺得這茶如何？”說完這些，男子自己麵前的瓷杯喝起來。
    聽人這麼說，炎業歸隻覺得舌尖上的苦澀一點點散開，最後徒留下一層無從說起的空白，如何也捕捉不到的感覺，然個人忍不住再去嚐一口。“這茶，很特別，和凜之倒是有幾分相似。”
    早就習慣了人這樣的話語，丞相並不給與任何回應，隻繼續著自己剛才的話題接著向下說，“本質上，茶道是一種殘缺的崇拜，是在世人都明白不可能完美的生命中，為了成就某種可能的完美，所行的溫柔的試探。”視線飄向遠處不著邊際的天空，聲音始終淡淡。
    “恩，可能的完美。”簡單的重複著人的話語，隻覺得以前隻為喝茶而喝茶，也沒有思考過太多的東西，但這話從他的口中說出，總有種飄渺的感覺，語氣說是隻的茶道，不如說是青衣男子心底的某些願景。
    凜之，我很想成就你心下的一些圓滿，即使過程殘缺，最後的結局必須圓滿。我開始漸漸相信，有些人，在人群中輕而易舉就能辨認出來。不是相貌，不是氣息，是某種超越的力量，把你引入我的生命中。就好像我看著你，便能讀懂你的寂寞。但是還不能，我還不能給你承諾，現在的我，隻能這樣看著你，對我來說已經足矣。隻是時間已經所剩無多。
    餘光掃到對方已經盯了自己良久，徑自起身，“走吧，天色也晚了。”
    翌日早朝後，年輕的皇帝留下了丞相一起在禦花園品茶。上好的茶葉，不久前才收到的地方的貢品。隻要是新茶，皇帝總願意讓史凜之來煮，似乎之有他才能煮出那茶真正的意韻。
    “凜之，聽說你府上到了位客人。”皇帝漫不經心的開口，似朋友間的閑談。
    “恩，是來了個人。”一邊仔細看著麵前水裏漸漸翻騰的氣泡，一麵答到。
    見對方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卻又忍不住開口繼續問。“聽說凜之與他走得很是親近，不知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問話的時候，帶著明顯的玩味之意。
    親近？雖然自己也覺得離得太過近了些，但從別人口中聽到多少還是有些驚訝，微楞過後，手上煮茶的動作也不停下，微微揚唇，“陛下倒是閑時很多，倒是有空關心起臣的日常生活來了。不是什麼特別的人，不過是曾今在外地有過交集的商人朋友，剛巧到京城來，於是在臣家中小住了段日子罷了。”散下葉片讓茶自煮，輕而易舉就轉換了話題，“邊疆的情況，近來如何，可有什麼異常？”
    “沒有，沒有收到什麼異常的來報。”伸手舒展了下自己的身體，紀帝抬頭望了望冬季灰蒙蒙的天空，“凜之，也許這皇帝，你比我更適合做。”
    正在舀茶的男子聽到人的話，隻得無奈搖頭，“陛下，這種話，不可亂說，傳去別人耳裏，臣就要被扣上亂臣賊子的罵名了。況且，臣在很早前就已清楚，陛下定會是個明君。”將瓷杯人，“茶好了。”
    捧住茶杯，紀帝發出幾聲爽朗的笑聲，“有凜之這話，朕想不成明君也難。”
    這次，換作史凜之打量這天色，輕聲開口，“怕是又要下一場大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