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見到炎業歸，自然是驚訝的。掩住麵上的情緒，剩下的也隻是將他當作是公子遠到而來的朋友。平常百姓，不該認得別國太子。幸而，太子殿下也沒有識出阿一，隻當做是史丞相旁邊的一位隨從，不甚在意。
    同住一個屋簷下，阿一漸漸發現了這位太子的趣處。他總是跟在公子的身邊，甚至比自己跟得還要緊。除了公子日常的上朝，下朝以後，定是見到兩人形影不離。話也不多，隻是在麵對公子的時候才說得多點，對著旁人，都是麵無表情，或者說，根本無視。
    公子倒也未有受他什麼影響，該幹什麼還是自做自的，不在意身邊多出來了個人。那樣才是公子，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很難受旁人影響什麼。索性公子平日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可做，處理完公務，最多的事就是坐在書房裏看書。偶爾會到院子裏彈彈琴，如今天冷了，畏寒的公子更願意待在屋子裏。再者，不能再去素問樓看望安叔了。
    他看書，他看他。旁人看到這樣的場景，定是覺得好笑。連阿一這種對八卦少有興趣的人，都不免看出些端倪。更何況是府上的下人，在府裏待了這麼多年，未曾見到有人和公子靠得這麼近。隻是礙於對象是敬仰的公子，也不敢多嚼了舌根，隻好奇公子這位突如其來的朋友與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隻是，始終沒有弄清楚來人的意圖，讓阿一多少為丞相的安慰有些擔憂，總隻是在遠遠守著兩人。楚讓在外麵查了很久，也沒有帶回來任何有用的消息。緋衣女子抱臂靠在身後的圓柱上，遠遠看著亭子裏的兩人。雪後初晴，地上的積雪還沒有來得及化開。
    亭子裏。見太陽出來，在屋裏悶了好幾天的史公子，終於決定出來透透氣。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又披了層青色的披風，史凜之抱著許久沒有彈的琴坐在了亭子裏。當然，炎業歸緊隨其後。
    指尖輕挑，看似破舊的古琴上流露出幾個悅耳的音符。掃了眼麵前對坐的人，史凜之垂下眼瞼開始認真彈琴。不是什麼激昂的曲調，緩緩躺出，似與著冬日的陽光又些許相似，聽得人心頭暖暖，又不覺焦躁。對麵的人正聽得入神，曲子卻在一個音符處戛然而止。炎業歸抬起頭，隻見對麵彈琴之人正捂著嘴低聲咳嗽，表情痛苦。趕忙起身走到人的身旁，輕輕拍著人的後背，柔聲道，“怎麼了，凜之？可是冷了？”說著，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加蓋到人的身上。微皺著眉，不知所措的看著人。
    阿一見狀也趕忙上前，將早已備好的暖爐塞入人的懷中，扶著人起身。“炎公子，我家主子身體畏寒，怕是剛才冷氣吸得過多，涼到了肺，先回房再說吧。”炎業歸也伸手架起人的另一支胳膊，冷冷開口“這樣怕冷，這種天氣就不要出來了。”
    史凜之隻是捂著嘴努力克製住咳嗽的聲音，一邊吩咐阿一去煮自己配好的藥材。進房，門窗緊閉，屋內的火盆給房間帶來了不少暖意。伸手取了杯熱水喝下，咳嗽才漸漸平息。再看旁邊的人，突然見其正看著自己笑，不解微楞。
    “凜之，你裹這麼多衣服的摸樣，還真是可愛。”炎業歸坐在桌邊的凳子上，微笑看著他。
    意識到自己身上還披著對方的衣服，隻是隨手解下來扔了回去，端起茶不再看人。“咳咳…。太子殿下，十多天了，你這也不似在考察民情吧。”抿茶的功夫，阿一已經端來了熬好的藥。接過藥麵不改色的飲下，似飲的不是苦澀，倒似品茶般的優雅。放下藥碗，抬起頭回應了對方的目光。“史某府上，應該無甚值得殿下考察的。即便是有，這些天太子也該看得明白了。何不早些回過，大婚初成，讓女子獨守空房可不好。”說這些話是，史凜之臉上帶著慣有的笑意。臉頰因剛才的咳嗽顯出異樣的微紅，倒是別有些意韻。
    “這次來，本就是為了看看你而已，凜之你怎樣才肯信。”太子殿下擺弄著手中的杯具，於是甚為無奈。
    “哦？史某倒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可看。”根本沒有將對方的話放在心上，史凜之隻覺得越來越不清楚來者的用意。“殿下執意如此，我也沒有逐客之道。這幾日，住得還習慣嗎？”
    “這算是關心麼？”聽到對方的問句，黑衣的男子揚起劍眉，眼神期待。“隻要有凜之在，哪裏都一樣習慣。”語氣誠懇。
    放棄了與之溝通的嚐試，史丞相隻是疲憊的閉上眼睛，閉目休息。炭火燃燒發出細微的聲響，房間溫暖的溫度寸得人麵目更為寧靜。
    靜靜瞅著人小憩的模樣，黑衣的男子臉上浮出淡淡笑容。
    史凜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回宮以後，隻覺得想見你。從小到大，除了撫養我的嬤嬤，沒有人讓我產生這樣的情緒。讓我任性一次吧，就現在。這太子，我也做得夠累了。隻有在你身邊，我才覺得安靜。我知道，你是我的。
    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隻見男子的拳頭微微握緊。隻是，這紀國，我遲早要滅了它，為了我的母親。在那之前，我會先讓你來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