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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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舉以前也老見鎮上的跌打郎中給府裏的護院醫治紅傷,但他沒見過西醫給人動手術。楊舉越等越心急,不時的拿出他的瑞士羅斯哥夫懷表來看。心想,這人不會是救不過來了吧!
祁彪對今天的安排被攪亂顯的比較失望,但他知道表哥平日裏就是這麼一副豪邁仗義的性格,所以並不敢表現出不快。
到了晌午十分,楊舉還不見手術室裏有人出來。期間倒是有一個護士出來過兩次,可見其急匆匆取藥品的樣子,楊舉也不敢上前詢問打擾。
憂煩之際就見窗口裏的那個小護士走了過來。看見楊舉他們還在等候,就說:“別著急,這樣的情況是正常的。”
楊舉漠然微笑以示回禮。
“中午了,你們要不要去吃飯啊?”小護士試探的問。
“好啊”,祁彪聞此議正合心意,但見表哥似乎並無離身打算,於是看著小護士笑了笑表示感謝,便又重新坐在了長椅上。
“你下班兒了?”楊舉道。
“對,我現在就要去吃飯了,你們要不跟我一起去?”很明顯,剛才的邂逅使小護士對楊舉充滿了好感。
楊舉想了想說:“等會兒萬一我朋友出來了,這裏沒人就不好了。這的,你要是去吃飯的話,帶上我表弟吧。”
祁彪一聽表哥讓他去吃飯,還讓自己和這個漂亮姑娘一起去,不禁大喜!於是立刻站了起來,興奮的看著小護士。
本想邀楊舉同行,如今卻換成了這麼個小後生,小護士明顯很失望,但若就此拒絕,不免太著痕跡。於是勉強一笑說:“好啊。”
楊舉一邊插手入袋拿錢,一邊對表弟說:“找個大地方,姑娘想吃什麼就要什麼,替我招呼人家。”說完就給錢與祁彪。
“不用,我有錢。”祁彪說完就興奮的看著小護士等其動身。
小護士對楊舉笑了笑便轉身與祁彪走了。
“可否唐突請教小姐芳名啊?”楊舉在後麵問。
這句小護士是聽懂了,“我叫高雨靘,下雨的雨,靘是左麵一個青年的青,右邊一個色彩的色。”高雨靘一口氣說完後,才發覺唐突的原來是自己,不禁再次麵緋紅霞。
“靘狀清唱兩無塵,蓮步繡鞋窄。
莫怪十分沉醉,為教人消得。”
令尊以管鑒所作之詞“好事近”,裏的“靘”字為汝取名,足見令尊家學淵源,博古好書啊!”隻是不知令尊為何要摘此詞做選,莫非是為了感念令堂不成?”楊舉說完後便看著高雨靘,望其能解己之惑。說完後才想起來,估計這高雨靘是聽懂了不到一半兒!
高雨靘聽楊舉說完後,略顯驚異而崇拜的看著楊舉說:“你知道我名字裏的“靘”字啊!從小到大我的這個“靘”字誰都不認識,連發音都不知道!我的同學也不知道,連我們學校的老師也不知道!我每次問我爹,它卻總是對著我笑而不談!你剛才念的那首詩,就是我這個“靘”字的出處嗎?”
楊舉心想,你們學校的老師自然是不知道了,我卻是十一歲時便可背誦如流了!一個學校的教員,學問能有幾何啊?比之與我豈非相差甚遠!便道:“首先我剛才念的那兩句並非是詩!而是南宋詞人管鑒所作之詞。管鑒,字名仲。此人不但才華橫溢雅情無雙,而且得以抱負仕途鴻瀾!當過江西巡撫那麼大的官,最後官至廣州經略安撫使!按大清的官職來說,那比兩廣總督還要大的!是從一品的大官!實乃吾輩後學的模楷之典範!我剛才念的你名所出之詞,就是他寫的。是表現男女兩情相悅時的溫文曖昧之詞,故我猜想,令尊給你用此字為名,當為感念與其令堂的消柔回憶。這個你回去問你爹就明白了。”
說到這裏楊舉才發現自己可能是跟這個小姑娘說多了。這裏是洋醫院,不是胭雨樓!若令她小小年紀招至非分之想就不好了。再說剛結交的朋友,現在還在裏麵兒生死未卜!此時此地絕非賦詞調情之所!於是便不再理會魂飛九天的高雨靘,扭過身去對兩人說:“你們快去吃飯吧。”
此時醫院裏就診的病人已明顯減少,空蕩蕩的走廊裏就楊舉一人。楊舉坐在椅子上回想早上以來所發生的事,反思自己做事是否存有不妥。
反複思量後楊舉認為此舉當做!且不管這韓東哲是善是惡,但憑他被日本人追殺這一條,自己就當救之!就算此人是一個殺人越貨的盜匪!比之喪心病狂的蠻夷倭寇,也所強甚遠!
其時日本國盤踞我東北已久,其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舉國上下對其無不是痛恨至極!自東北奉軍張大帥壯烈之後,更是群情激昂憤慨不已!恨不能吞其肉噬之骨!想明白了的楊舉便不再躊躇不安,一心盼望韓東哲平安涉險。
掛懷之際就聽見手術室裏傳出行走搬挪之聲,片刻就見兩個護士用擔架車推著身蓋白色被子的韓東哲出來了。隻見韓東哲雙目緊閉一動不動,顯然是還處在術後未醒狀態。
楊舉迅速上前想要幫忙,卻被一名推車的護士擋住。“我們會把他送到二樓的二零五病房,有人會抬他的你不用操心。”說完對著手術室一仰頭說:“我們李醫生在裏麵等你,有話要問你。”說完後便推著韓東哲向樓梯處走了。
楊舉一直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直到推車的護士從旁邊屋裏,招呼出兩個壯年男子幫忙搬抬擔架車後,楊舉才想起來他們的什麼李醫生要見自己。
楊舉想,醫生要見病人家屬,無非是要囑咐相關事宜而已。而自己也正想向他詢問韓東哲的情況。
推門進屋後,見走廊盡頭還有一個門,楊舉想,想必那就是手術室了吧,於是楊舉上前推門而進。
推開門後忽聞旁邊有人對自己急促的說了一串話,奇怪的是自己卻一句沒聽懂!楊舉立刻想到這可能是外國話。想到這博愛醫院本身就是英國人所創,在這裏聽到外國話應該不稀奇。難道說的這就是英國話?這個李醫生是個英國人不成?英國也有姓李的,有點兒意思!
回頭一看,這哪裏是什麼英國人!身材高瘦,麵貌儒雅,黑頭發黑眼睛,這分明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嘛!此人穿著個西洋大夫的白大褂,站在那裏盯著自己,隻是雪白色的長衫上麵已染有血跡,想是剛才為韓東哲動手術時所汙。隻是看這跟自己說話的人,麵露凶光的盯著自己,好像要吃了自己一樣!楊舉想,難不成是這個什麼李醫生,嫌自己付的診金不夠!此手術耗時太久,想要自己付他賞錢不成!可也沒見過這麼個要賞錢法的啊!
“你不是日本人?”發話之人終於說了句楊舉能聽懂的中國話。但還是用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絲毫沒有一點兒友好的樣子。
“你看著我像日本人?”楊舉轉過身麵對著他笑著回道。
說話的人疑惑的看著楊舉,似乎在考量楊舉的身份。“你跟受傷的人是什麼關係?”瘦高個繼續向楊舉發問。
楊舉沒有回他的話,道:“我說你就是李醫生吧?”
被楊舉稱作李醫生的人並沒有回答楊舉的話,但也沒有否認。
楊舉斷定眼前這個顯露敵意的人,定是護士所稱的李醫生了。於是說:“你看你還像個郎中嗎?看你這架勢,是想打架不成?我一進來就先拿英國話嚇唬我,接著就懷疑我是日本人,完了還用警察審賊的口氣對我問話!我說你什麼意思啊?”
“你回答我,你和那個受傷的人到底是什麼關係?”這李醫生好像根本沒把楊舉的話當回事兒,隻是繼續很不友好的向楊舉發問,看那口氣還不容推辭!
楊舉家財萬貫兵丁眾湧,從小到大還沒怕過誰!當然了,他也沒碰上過個太有分量的人跟他過不去。要說碰見過橫的人,恐怕也就要屬上午在城外樹林子裏,那兩個日本殺手了。可那又怎麼樣呢?還不是手起槍響全報銷了!於是也不再跟這個書生氣十足的什麼李醫生廢話了,雙手叉腰的看著對方,那意思是說:少廢話吧,你要實在看著老子不順眼,幹脆咱倆練練算了!
楊舉這兒正等著這李醫生跟自己動手呢,沒成想這麼大個子的一個人,先是繼續憤怒的盯著自己,而後居然從雙目中緩緩的留下了兩行眼淚!
楊舉這就不明白了,你說這洋鬼子的醫院裏他都盡兒點兒什麼人啊?這女的跟小花癡似地,見了有才的男人就傻了。都傻到胭雨樓裏去了,還在那兒忘情沉醉呢!男的吧跟精神病一樣,一見人就像有仇似地要打架!看看打不過人家,又氣的自己哭去了!也不嫌寒磣!
一見這架勢楊舉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叉在兩腰之間的手就慢慢的放了下來,正想找個什麼話安慰一下這個精神病李醫生,卻聽這李醫生一字一句的說話了。
“我就知道,自己今天就不該一時心軟,救下這個日本鬼子!你要不現在就殺了我滅口!否則我現在就去找晉軍長官舉報你們這兩個畜生!”
看著這李醫生哪是在說話啊,這分明是在咬他楊舉的肉嘛!楊舉伸手道:“慢,你說誰是日本鬼子啊?我?還是剛才你救的那個人啊?”
“就算你不是,那你也是個賣國求榮的漢奸!”李醫生繼續咬楊舉的肉。
“噢,我不是日本鬼子,我是漢奸!那合著你救的那個人是日本人鬼子了!我說啊李醫生你搞錯了!第一,我絕對不是日本鬼子,這個如假包換!當然了,我也絕非是什麼漢奸!這個也有憑證!我叫楊舉,在這太原城裏頗有產業!這城裏可以為我人品身份作證的,大大小小的商戶老板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至於你說的那個人,老實說我對其身份也不了解。看你剛才提到日本人時咬牙切齒的樣子,想你也是一個錚錚鐵骨的男兒好漢!我也無妨對你直言。我與那個人今天是平生第一次謀麵,此人是我今早準備入城時,在城外樹林裏救下來的!我遇見他時他正被人追殺!我見追殺於他之人手持日本南部十六式手槍,又見我掏槍便首先襲之,故我才殺其二人而救起此人!但此人被救之後,曾親口告訴於我,追殺他的是日本關東軍本部的特工殺手!而他則是一個中國人,一個敢於反抗日本侵略的中國人!你若不信,等他醒後一問即知!”
李醫生在聽楊舉說完後,好像在判斷楊舉所言之虛實。但態度以明顯有所轉換。想了想說:“你看這是什麼?”說完從褲兜裏掏出了一封油紙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