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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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舉正在馬上琢磨著用不用處理那兩具日本人屍體的問題,見沒走多遠的韓東哲摔馬,想是所受槍傷不輕!剛才在逃命之際,必是靠著一股求生的精氣神在勉力堅持,此時大劫已過,人一鬆氣兒便再也扛不住了。
楊舉策馬而至,翻身下馬查其傷勢,見鮮血還在從韓東哲的傷口中不斷流出。楊舉伸手握住韓東哲手腕脈搏,卻也未見衰竭之象,斷其隻是失血過多,加上連日來疲於奔命休養不濟,以致暫時昏迷而已。但按此情形看來,韓東哲此時若再不加以施救,怕是要此命休矣!
照眼下的情況來看,直接把韓東哲送進太原城的醫館,立刻找大夫為其診治當為上策。但韓東哲既遭日本特工追殺,想是身負重要使命。如今人已昏迷且身帶槍傷,要入城的話必遭守城軍卒盤查。這韓東哲來曆不明,若為官府通緝要犯,此去再一不小心把他給折了進去,那就不好了。但若此時快馬將他送回裕華鎮顯然也非良策。一來裕華鎮並無精通西醫的外科大夫,再說回去一趟要五十多裏的路程,又怕再耽誤了這韓東哲!此時已不容熟思斟酌,楊舉把身上物件掏出,並一一交給表弟,把隨身短槍插入棉質裏衫內腰間,脫下身上綢質短衫,勒在韓東哲身上幫她止血,招呼表弟合力將韓東哲舉上自己的坐騎,然後自己也踩蹬上馬,從身後抱住昏迷的韓東哲,對表弟說:“上馬進城!”
表弟聽表哥要進城,忙對楊舉說:“表哥,他身負槍傷,帶他進城恐遭麻煩!”
楊舉看著前方城門的方向說:“救人要緊,顧不得那麼多了!”說完雙腿一夾馬肋便啟程而去。
臨近城門,楊舉對表弟說:“準備好銀元票,待會兒若遇盤查,看我手勢直接給錢!”
“表哥,咱們身上沒有多少銀票……”說著就翻口袋數錢。
楊舉笑著說:“你當上胭雨樓買花千嫣啊!就算是真把花千嫣給買回來又能花幾個錢!數出兩張銀元票給了他們就是了!”
在那個年代,老百姓進城門是要下馬步行的,但此時韓東哲已是昏迷不醒,楊舉怕自己若是下馬的話,韓東哲會從馬上跌落。於是便不下馬,隻是拉住韁繩放緩前行。
守城兵士老遠就見楊舉策馬而來,進城門卻不下馬,於是左右兩人便端槍上前。
“你幹什麼的?懂不懂規矩?下來!”兵士一走進楊舉便喊罵了起來。
楊舉左手放開韁繩,雙臂合抱韓東哲入懷,兩手在韓東哲身前抱拳一揖,便立刻用右臂重新保住韓東哲,左手拉住韁繩道:“兩位兄弟,我家兄外出歸來,路遇土匪劫道!此刻身受重傷!我正要帶其進城醫治,恐若下馬會把家兄摔了下來。不禮之處還望兩位兄弟包涵。”說完對表弟一使眼色,祁彪便立刻鬆開拽在手上的韁繩,上前掏出兩張麵額伍元的銀元票,分成兩份兒就往兩個兵士的手裏塞。
兩個兵士在這兒守城門樓子也有幾年了,雖說平日裏也能逮個機會找點兒茬兒,從近出客商的手裏詐個仨瓜倆棗的小錢兒,可這一出手就是每人伍元銀元票的事兒卻何曾見過!當時晉綏軍一等士兵的每月軍餉不過兩塊兒現洋,但絕對是拿不到手的!因為長官還要克扣貪汙一塊兒!眼下祁彪塞過來的這拾元銀元票,差不多要頂二人當兵半年的俸祿!
倆人哪見過這個,於是迫不及待的從祁彪的手裏往過接錢。把錢裝進口袋後,一個士兵立刻端著手裏的槍驅逐進城的百姓,嘴裏喊著:“都他媽的讓開,等會兒再進!”愣是給楊舉騰開了一條道兒!
另外一個士兵則臉上笑的跟朵花兒似地,跑到楊舉馬下做關心狀的問:“呦,馬上這位大爺傷的不要緊吧?咱們城裏的和善堂掌櫃跟我有交情,大爺你去了說我熊三兒的名字,保準兒他得給麵子!”
楊舉擔心韓東哲的傷勢,不願跟此閑人在這兒耽擱。於是說:“那在下先謝過這位兄弟了,告辭。”說完後便策馬向前入城。
入城後祁彪問楊舉:“表哥,咱們真去和善堂?”
“和善堂會吃!去博愛醫院!”楊舉並未看表弟,說完後便催馬加速向城北馳去。
博愛醫院,最早是大清光緒六年,由英國基督教會在太原開辦的診所,位於太原東夾巷。發展至今已成為省城最大的西醫綜合醫院,民國八年正式更名為博愛醫院。
楊舉也是頭一回來這洋醫院,到了門口兒,連個過來牽馬的雜役也沒看見,於是心裏想,這洋人開的大醫院也不過如此,一點兒規矩也沒有!
楊舉吩咐表弟找地方把馬安置好再進去找他,自己一發力便從馬背上將韓東哲負在自己背上,向醫院大門走去。
進去後顯然跟楊舉想的都不一樣,一沒看見櫃台,二也沒看見坐堂的大夫,就見人來人往的挺熱鬧!
楊舉正尋思著該找什麼人打問,就見一個穿白衣裳的姑娘朝自己走來,楊舉知道,這應該就是醫院裏的女夥計了。
“什麼情況啊?”姑娘過來後就看著楊舉背上的人詢問。
“槍傷,打肋條上了。”楊舉背著韓東哲也看不見人家姑娘,就低著頭說。
一聽是槍傷,還傷在要害部位!這姑娘馬上說:“你等一下,我馬上去把擔架車推過來。”說完就快步向東邊兒牆角拐彎兒處跑去。
片刻姑娘推著擔架車回來了,對楊舉說:“來,你把他慢慢的放在上麵,慢一點兒啊!”
楊舉心想,還慢一點兒,早在馬上給顛了小半個時辰了!
放下韓東哲後,姑娘指著西邊兒的一排窗口對楊舉說:“你到那兒辦一下住院手續,我現在就推他去手術室,立刻找大夫給他進行手術!你放心吧,我們護士會照顧他的。”說完就推著韓東哲向東邊兒走廊跑去了。
聽姑娘這麼一說楊舉才想起來,對,沒錯。這醫院裏穿白大衣的女夥計是叫護士。二叔跟自己說過,剛才自己死活沒想起來!
這姑娘長得也不賴啊!眉清目秀的還有一股精神勁兒!跟胭雨樓的姑娘是不一樣!就這麼看著也別有一番風味兒,就是不知道玩兒起來怎麼樣!楊舉一邊兒想著,一邊兒朝姑娘說的窗口走去。
“我一朋友,槍傷打肋條上了,剛才你們的護士已經把人給推進去了,說是要做手術!我來辦一下手續。”楊舉也不清楚這所謂的辦手續是怎麼個一回事兒,於是就對著窗口裏的護士,又說了一遍情況。
窗口裏坐著的護士聽他講完後說:“槍傷啊!還要手術!來你先給病人填一下住院表,病人的性別、年齡、家裏地址、怎麼受的傷,什麼情況都填一下,上麵有表格照著填就行啦。”
楊舉一聽這麼麻煩,暗想不好!這韓東哲的情況自己是一概不知啊!就這韓東哲的名字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還得寫怎麼受的傷,受的什麼傷!要說是土匪打的那不就露餡兒了嗎!這土匪他哪兒來的日本軍方南部十四手槍啊!不過一想就瞎填吧!難不成你們醫院還派人去調查不成!再說了,等你們把彈頭給取出來後,你們認得是什麼子彈?我都不認得!
於是一番胡填後,楊舉把表從窗口給遞了進去。
裏麵坐著的小護士一邊兒看楊舉填的表,一邊兒不時的抬頭看楊舉的臉,看的楊舉心裏直緊張。難道這小護士看出來自己所填全是假的不成!
小護士看完後笑著對楊舉說:“你的字寫的真漂亮,真沒看出來!”
楊舉一聽這話,頓時想笑又想罵。心想你大爺的,差點兒沒讓你個丫頭把老子給嚇死!字兒好看你就看字兒唄,老看我幹嗎?不知道我這兒正虛著呢嗎?
楊舉這人一向灑脫,便對人家姑娘說:“承蒙小姐賞許,得佳人芳慕,小可不勝榮喜!”
這姑娘聽完一愣,顯然是沒聽全懂!可見楊舉正含笑望著自己,估摸著說的是好話,於是臉便紅了。便不再看楊舉,低著頭說:“先交兩塊現洋住院押金”
楊舉見姑娘一臉緋紅婉鶯含春的樣子,心中不由大大的感慨!難怪二叔總說讓我少去胭雨樓呢!說院子裏的粉頭玩兒多了沒意思!感情這省城裏有這麼個好去處啊!剛才那個精健颯爽頗有韻味兒!這個楚楚動人又令人遐之!果然是環肥燕瘦各具風姿!老子以後不去胭雨樓了,沒事兒就來這醫院了!這作新學問的女子就是感覺不一樣!再說了,兩塊銀元也不比胭雨樓貴啊!
楊舉心裏想著,嘴裏卻問:“不知銀元票可否收之?”
姑娘想了一下問:“你是說沒現洋是吧?
楊舉想,剛說你有學問,聽個話也那麼費勁!於是說:“對,銀元票收不收?”
“斜對麵就是寶來錢莊,你去哪兒換一下吧,我們醫院不收銀元票的。”小護士見楊舉遷就著自己說話,好像臉更紅了。
換了銀元回來,把手續都辦完了才見表弟祁彪急匆匆的從外麵兒進來。
“把馬放北平了?怎麼這麼半天啊?”楊舉看著表弟說。
“還說呢,這整條街上就沒個客棧酒樓!我走了一條街才找著一個客棧,這才把馬給存下!茶都沒顧上喝一口就趕來了!”表弟一臉的委屈。
楊舉看著表弟笑了笑就領著表弟去尋韓東哲了。走出兩步才想起來,這手術室在哪兒啊?於是就回到登記窗口處問:“護士小姐,我朋友這會兒在哪兒做手術呢?”
窗口女護士指著東邊走廊說:“一直朝裏走,走到頭左拐你就看見手術室了。估計這會兒你朋友應該正在裏麵做手術吧,你別進去打擾了醫生手術,在外麵兒等著就行了。”說完後見楊舉一副心裏沒底兒的樣子,於是站起來對楊舉說:“我去給你看看吧。”說完開門從裏麵兒走了出來,領著楊舉朝手術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