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是北辰將我叫醒的。
     我似乎躺在沙發上睡著了，我抬頭看向葉傲生，大概是吃了安眠藥的緣故他還未醒。
     “我叫了早餐，下去食一些吧。”北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揉了揉額角，站起來打了個哈欠，“要不要等他醒了我帶他去看看醫生？”
     “下午再說吧。先去把早餐食了，艾倫剛才被保釋出獄，我需要你去指認一下。這裏會有人看著，下午你再坐車回來就好。”北辰拉著我走出房間，“我安排了葉傲生在溫哥華診療時的主治醫師，你下午開車庫裏的車，按照這個地址去就可以了。”他將一張名片遞入我手中。
     我收起名片，走到樓下去拿了幾片麵包，便跟著北辰出了門。
     幾個保鏢拉開車門，我坐進後座上咬著麵包，“隻是指認嗎？”
     “指認他一個人就行了。”北辰遞給我一疊餐巾紙，“有嫌疑的都扣下來了，不會有人因為你指認了他，就派人來刺殺你。況且人都抓住了，遷怒給你有什麼用。”
     我很愜意的擦著嘴，其實我不擔心有人來刺殺我，我比較擔心我這麼跑龍套的一個人、殺手多半都認不出北辰身邊這麼一堆人到底誰才是那個叫做白喻的混賬。我是真的一點內疚感都沒有。反正那些人亦是一樣，這點心理素質都沒有，還是趁早滾回去算了。
     “我本打算，參加完拍賣會之後讓你陪同我一起回一趟我在英國的宅子。”北辰將一張機票扔到我手裏，“我其實並不介意有人要刺殺我這件事，我也並無打算因為這個就改變我的安排。但是你既然這麼積極要照顧傲生，況且他似乎也不排斥你，我還是暫時把這個計劃延後吧。”
     “葉傲生不排斥外人了？”在前麵默默開車的一個保鏢忽然驚訝的開口說道。
     “應該還是排斥吧，他似乎很不愛說話啊。”那麼冷淡的人，怎麼說也不像是親和吧。
     “不是不是，白喻第一次見他，不理解葉傲生這個人。”北辰擺了擺手，“你繼續說。”
     司機受到北辰的鼓勵，便繼續說道：“倒也不能說是寡言……若是他未曾見過的外人，走到離他一米之內他都會往旁避開，更別說搭腔啦。你隻覺得他話少了些，那已是好的，他心情如果不好隨時準備掏槍趕你出去。到時就算是北辰先生在旁勸著，他也未必給你這個麵子。”
     我嘀咕了一句：“靠，這麼不服管教。”
     “不過他很厲害啦，大家都很服他。今年二十一歲，用了四年的時間就到這個位置上，幫裏上下都很尊敬他不會因為他年紀輕就閑言閑語，可惜怎麼莫名其妙的患了那種病？”司機搖了搖頭。
     “二十一歲？”我稍微有些驚訝，我原本以為他不過十七八歲。
     “是啊，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一些吧？”司機笑道，“據說是因為家裏出了變故，他輟學後想做兼職，但遠水不解近渴，於是決定要在這條道上做事。也就是說，在這之前他都還是個在校的大一學生。”
     家裏出了變故。所以走到這裏來，也算是迫於無奈？
     那雙眼睛中猶如破碎的玻璃，折射著華麗的光線，但是又空洞殘缺。
     車行了半小時，來到港口的一片倉庫前。我下了車，今次港口的風凜冽冰冷，北辰走過來攏了攏我的領口。落在木栓上的幾隻海燕在我走過去時又散開紛飛，我點著煙望著麵前一艘艘巨大的貨輪，聽著汽笛的鳴響。
     “請這邊走。”一個穿風衣的男人走過來，“在八號倉庫那邊。”
     “不要太拘束，隨意一點。”北辰拍了拍我的肩，“meritorious，給我的手下們一個交代就好。”
     我勾起一邊嘴角聳聳肩，跟著那人一並往前走。
     倉庫之間隔得很近，亦或是因為牆壁很高的緣故，光線陰暗、一股潮濕的水汽在身旁蔓延，一些長久擺放在旁的木箱角已經變深腐朽。我踏過一片汙水，抖落著手中的煙灰，北辰又劫了我的煙，調侃道：“白先生，對我直呼其名倒是無所謂，對我的屬下要放尊重些。”
     我嗬嗬笑了兩聲，當倉庫的門被推開時，高亮的光線讓我不禁抬手擋在了眉骨上。
     聚光燈高懸在倉庫頂端，風機哢哢的轉動著。我稍微能看清楚一些時，發現大概有百人以上的陣容站在兩側。北辰走進來後，他們便紛紛微微傾身問候。
     而此時有一個被強行壓在地上的人格外顯眼，他滿身的傷痕、衣衫上都是血漬。我微微挑眉，隻見北辰幾步走上去，脫下手套扔在一旁便一把抓住那人的頭發將他拖了起來，扔在我麵前，然後說道：“白喻，一開始說給你一千萬、讓你問出我出席的拍賣會會場地址的人，是他嗎？”
     我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是啊，艾倫，中文名叫那什麼什麼的。”
     我自認為我這個態度恰到好處的不錯，不重視又肯定了我的回答。
     我正在自我陶醉的時候，艾倫忽然抓著地站起來向我撲過來，我向後一退，他死死拽住我的褲腳，瞪著我說道：“混賬東西，你想借我上位不會有好下場的！你出賣過同道，北辰縱使讓你入了幫會，這件事傳出去後黑白兩道也容不下你！！”
     “一開始你也沒打算讓我活命吧，按照我的要求在會場外準備好車，也不過是權宜之計讓我暫時安心幫你們把北辰帶進埋伏裏而已。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未曾信任過你，何以談得上出賣？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嘛。”我抱著手，環顧四周，“況且，你出賣了幫會的事是鐵板釘釘的，你說大家還會不會信你這個貨真價實的叛徒？”
     我抬腳踹開了他，而他仍不休的大喊著：“不，你沒有理由幫北辰！你與北辰見麵才不過數日，你之前根本隻是個平民，北辰未有許諾給你任何東西，你如果不是另有圖謀，又有什麼理由不顧那一千萬去幫他？！”
     “之前已經說過了，一千萬是空頭支票，我隻怕我沒辦法留著這條命去取。與其到時候讓你的殺手把我當靶子打，還不如加入幫會為北辰先生效力來的妥帖。”我回憶了一下，繼續說道，“你應該還想問，我想出賣你的話一早就可以告訴北辰了，為什麼一定要等到開槍才救他？因為我知道你們人數眾多，指認了你一個，其餘的人還是會照樣行動。另外不怕別人多嘴，我非得等到開槍的另一個緣故，是因為我想搶頭功。”
     “白喻倒是很直接。”北辰笑道，“好了，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各位幹部、組長們意下如何？”
     自然不會有人有異議。北辰擺明已經看厭了，戲做到這個份上，及時收場才值得回味。
     我轉過身又拿出一根煙，此時竟有人主動走過來替我燃火。
     我對那人點頭微笑示意，然後走到門口透氣。
     身後傳來一聲槍響，很快便被港口巨大的汽笛聲蓋了過去。
     北辰從我身旁擦肩而過，用紙巾擦著手，說道：“待會兒你去外麵取一輛車，按照導航折回葉傲生那裏吧。我下午要回集團去了，等積攢下的事情做完後我再來找你。”他轉過身，兩手插在口袋裏，微笑道，“可能我做得這麼故意會顯得有些突兀。不過，我沒有追求過白少這樣的、而且還是同性的人，所以多給我一點時間和機會吧。”
     我愣了愣，“你把話說清楚……”
     他很快回應道：“我感覺你不會因為喜歡同性這件事而產生心理鬥爭，所以我很直接的坦白了，我以為我們都是男人這麼說應該會好一些，不對嗎？”
     我嗔怒道：“當然不對！你認識我才多久就說的好似很了解我……”
     “其實你也感覺到，我們的無數個側麵中，有幾個感觸非常的吻合吧？某些層麵我們很像，所以我相信我的感覺。”他一臉風淡雲輕，將一串鑰匙放在我手中，吻過我的額頭，然後留下徹底茫然的我，轉身離開了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