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伐謀  第三十一章 雪念 1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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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悅已客棧,取自悅己者容前麵兩字,這裏的每一塊磚瓦,每一粒浮塵,都記載著一個精彩絕豔的傳說,傳揚著一段矢誌不渝的愛情。
    這座客棧建立於天闕曆三百零五年,那時武昌帝執政已有十年,天闕國泰民安,富饒強盛,武昌帝為樂民之所樂,便決定微服私訪,一路南下來到天幕城。
    恰正值煙花三月,桃李爭妍,一日從悅己客棧前走過,聽客棧內傳來渺渺琴音,回眸顧盼,便見廊簷下,花紛似雨戲晨光,那女子雪衫嫋娜,絲帶輕舞,迷離的眸輕輕擦過光線,似暖風盈盈拂來,清歌處落影蹁躚。
    從那日起,天幕城少了一位客棧老板,而王宮中多了一位絕世佳人。武昌帝與虞妃伉儷情深舉案齊眉曾一度是天闕國內外傳誦的一段佳話,可又有多少人知道那一堵冰冷的宮牆遮掩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荒唐?
    武昌帝為博美人一笑,傾國之財力費時半年建造了鳳鳶殿,皇後姬萱為了挽回夫君的心,一把火燒了三十四殿宇,獨留乾坤殿與鳳鳶殿,為的就是諷刺他絕對的癡心所帶給別人的痛苦。
    而上百位大臣聯名上奏天子當顧忌民生大計,不應為一己之私,勞民傷財,卻被他一句‘朕不慕上天徹地之本能,隻羨一生一世一雙人’給厲聲駁回。
    而命運是什麼?他所愛的人他永遠得不到,愛他的人卻一個個因他而死,恨他的人,則踩著他的屍骨坐到了他的位置上,當真不諷刺?
    那一段曆史雖然已經埋於黃土,但記憶中血濺殘陽的那一刻,卻永遠刻進了傾雨的身體,直透靈魂。
    既然愛,為何望而止步?既然不愛,為何念念不忘?
    娘,你是否也曾後悔過,當年沒有跟隨那個男人的腳步呢?你總是對著天空問,永遠到底有多遠?在我看過,不過一片雪花消融的瞬間罷了。
    傾雨看著大雪中的天幕城,斂盡了湖光山色,隻徒留一片寧靜冰潔,似乎與十一年前所見的花紅柳綠又有些不同,她微微綻開笑容,一顆淚無聲滑落。
    十一年來夢一場,夢一場嗬!
    瀟瀟暮雪中,那碧衫略染風塵,帶著難以言喻的疲憊傾雨沿著清冷的街道開始慢慢綢繆下一步的計劃,當她回到悅己客棧的時候,宇昊天已經在客棧門口等候。
    那個身形挺拔,麵容俊朗的男人就那樣駐足的階前,靜靜地看著出現在街頭的那抹蟬翼般單薄的碧影,用著低沉而醇厚的聲音對她道:“你回來了。”
    傾雨循聲望去,便看到了那張沐浴在黃昏中線條俐落冷肅的俊顏,映照著潔白的雪光,緩緩展開溫暖的笑容,滋生出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他的手上,正拿著她在古玩店門口失手掉落的沉香木盒,上麵的封箋還完好無損。
    傾雨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聲音裏有輕微的顫抖:“你不會一直站在這裏等我吧!”
    宇昊天微微一笑,卻並不否認,隻是溫聲道:“外麵風雪大,先進去吧!”
    傾雨點了點頭,沉默地接過那隻木盒,前麵已有小二出來帶路,將他們引到後麵的廂房。小二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人,見氣氛不對說了一番門麵話後,便回了前堂。
    相鄰的兩間房,一左一右,傾雨和宇昊天站在廊下,寂寂無聲。
    廊外,雪花簌簌,深淺地敲擊著琉璃瓦和青石台,仿佛在為時光鍍上一層褪色的哀傷,周圍都是繁華落盡的安靜。
    宇昊天看著傾雨有些發紅的眼眶,眼裏若有所思,從相識到現在,他從來沒有真正看透她吧!他清楚地看到她每一次笑容背後的憂傷,每一次絕望後的堅定,卻又似乎什麼都沒看到,每次他試著去挖掘她心底的秘密,卻深切地感受到她拒人千裏的淡漠。
    除了樣貌青澀,行為舉止過於輕佻,她的睿智與慧黠絲毫不遜色於他在朝堂上見過的那些玩弄權術的陰謀家,平常人家這麼大的孩子恐怕還窩在爹娘懷裏撒嬌。宇昊天不曾想,他在傾雨這個年紀時,已經擊敗所有的同伴,晉升為玄冥閣的頂尖殺手,成為朝堂上人人聞風喪膽的追魂者,為姬萱搬走一塊又一塊阻礙她踏上權利中心的絆腳石。
    細細想起這些,宇昊天不由地笑了笑,都道殺手無情,聰慧如她,又怎麼會相信一個殺手也會有柔情的時候!他自哂一笑,舉手推開左邊的房門,輕聲道:“折騰了一天,你也該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傾雨聞言眼底的詫異轉瞬即逝,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的背影,喊道:“你不想知道我去哪裏了嗎?”
    宇昊天明顯地怔了一下,卻依舊沒有回頭,唇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即使我問,你會告訴我嗎?”
    “宇……”傾雨伸出去的手,猛地顫了一下,然後無聲地握緊。
    對不起,宇昊天。在心裏默念著這句話,傾雨轉身推開了右邊的房門,將裝著人皮麵具的木盒隨意往桌上一扔,便直奔大床悶頭睡了過去。
    房門外,一抹黑色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匍匐在梁上,他沒有像一般的偷竊者撮開窗紙偷看裏麵的情況,隻是貼耳凝神細聽,一直過了有半個時辰,房間內響起細微的鼾聲,他才鬼魅般閃進了旁邊,隻是臨走時,那雙闃黑的雙眸裏有著一瞬的恍惚。
    黑影消失的同時,原本沉睡著的傾雨猛然睜開了雙眼,鳳眸似有流水蜿蜒流淌,盡頭處一片清冽。
    盯著天花看了半晌,直到嘴角的笑容微有凝固,傾雨才迅速坐起身,摸上床頭的一盞青紗燈,將燈座往右一轉,原本平整的牆麵‘哐當’一聲自中間向兩邊裂開,一扇僅能通過一人的洞便出現在眼前,傾雨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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