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掌打的江碧雲頭昏脹的厲害，她勉強撐起身子，眼睛裏淚意凝滯，顫聲道：“爹如果非要柳師傅走，那麼女兒絕不會答應你進宮。”
    “你這個逆子，竟敢為了毫不相幹的人威脅你爹。”江淮安氣得瞠目結舌，惱羞成怒，指著柳照道：“今日老夫若是不讓你低頭，往後顏麵何存？”
    見狀，柳照俊目微挑，不無諷刺地笑道：“國中盛傳左丞相為人公正廉苛，不拘泥小節，如今看來，所言非虛。對待自己的親人也是如此不假辭色，打罵隨性。隻是可惜啊…可惜…”
    江淮安強自壓下心底的怒意，臉色逐漸陰沉下來，“可惜什麼？”
    柳照不以為然，自顧笑道：“可惜江小姐一心想要為丞相扳回頹勢，卻反倒被咬了一口，難道不可惜麼？”
    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江淮安顫抖著雙手怒瞪了一眼江碧雲，卻在她眼角懸而未落的淚珠時，眼神忽然鬆懈了下來，話語裏多了些許踟躕，“雲兒，不要怪爹狠心，爹也是為了你好。不久的以後，你就會明白爹的良苦用心了。”
    江碧雲不解其意，隻是覺得他的語調異常低沉，透著難言的無奈與惆悵。視線轉了轉，慢慢對上柳照的眸子，卻見那清幽的眸底一如既往的含著情，帶著笑，淚水潸然而下。
    有什麼，在寂靜的夜裏肆意綻放，空氣裏彌漫著淡淡鹹腥的味道。
    “江碧雲，江碧雲…”柳照急切地呼喚著，聲音絕望地近乎來自地獄邊緣的呻呤。
    江碧雲下意識地朝他看去，然而，整個世界除了微風帶起紗綾的瑟瑟聲，就隻剩下眼淚滴落地麵時，‘噼啪’的碎裂聲。
    “柳--照。”她的視線慢慢拋出去，靜靜落到對麵男子那清雅的俊顏上，一絲淡淡的痛楚若有若無地劃過心間。當長劍抽離柳照的身體時，最後一絲血色悄然從她臉上褪怯。
    “對不起。”他說的這般輕巧，然而在聽到那絲啜泣時，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去，卻在即將觸摸到江碧雲的臉時，猛然墜落。
    風很輕，夜依然寂靜，唯有紗綾上朵朵簇開的梅花，記錄著這座水榭裏所發生過的一切。
    傾雨隻覺得眼前一陣昏花，來不及尖叫，聲音便斷在了喉嚨裏，她拚命地掙紮著，想要擺脫那鉗製自己的雙手，當水榭裏那個身影倒下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漆黑的眼底，淚光零落。
    新月似鉤，清涼如刃，襯著碧青色的湖麵，格外清明，水波或明或暗，漣漪微弱，幾片光影無聲地一晃，消失在燈火闌珊處，仿佛剛才的所見兼隻是幻象。
    傾雨轉過頭來，可是眼前水霧繚繞，什麼都看不分明，隻見一個朦朧的身影隱進無邊的黑暗裏頭。
    “無論如何，好好活下去…”
    聲音響起的時候傾雨猛然睜大了雙眼，“是誰？誰…”
    漫天的花，落下來，帶著無盡繽紛迷醉的色彩，任性而放肆地塗鴉。
    花雨裏，傾雨迷迷糊糊地合上眼。一點亮晶晶的東西落下來，像吸飽了陽光，嘭‘地破碎。
    月色淒暗，空曠的街上隻有傾雨一個人走著，安靜而迷茫，青石板上倒映著她的清輝落影，帶著無盡的幽涼深黯，緩慢地滋生出些許恐懼，而後鋪天蓋地的向她纏來。
    她想起小時候師傅手把手教她怎樣擺出伶官最柔媚的姿態，教她怎樣才能唱出旦角意氣風發的磅礴氣勢；春日裏帶她去追花問柳，夏日裏帶她去放風采蝶，秋日裏帶她去拾蓮斷藕，冬日裏帶她去踏雪尋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