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透著層層枝椏斑駁地灑落在身上，江流軒安靜地看著那抹清輝細影悄然消失在梅林後，揚聲叫道：“無痕。”
    蔚無痕應聲從一叢濃鬱的花陰後閃身到他身後，“公子，就這麼放她走嗎？”
    江流軒未曾回頭，眼角往前輕輕一掠，眼中的淡漠似是微緩，抬手接了一瓣落花在手中，淡淡牽起唇角，道：“跟著她，直到安全出府為止。”
    “公子。”蔚無痕不解地抬頭問：“她能走進這裏，說明她並不簡單。”府裏除了少數幾人，兼不知流殤苑的所在。在他看來，傾雨的闖入並非偶然。
    “我的話，你也不聽？”清冷的聲音不急不緩，仔細聽來，卻分明多了一絲冷冽。
    蔚無痕下意識地瞳孔一縮，恭謹地道：“無痕不敢。”眸光轉過，卻隻見他已無聲走遠，月白衣袍似初生的雪野，幹淨到透明，蒼白到無痕。
    小徑曲折處，有幾方亭台，走到盡頭，便是一方水榭，與之前青石橋邊的寬木香廊全然不同，皆是用上好的青玉砌成，築以雕欄，懸掛紫綾，規模也大了許多，橫臥在湖麵上，遠遠眺目，一望無際地幽碧。
    月光肆無忌憚地鋪展著，伴著點點枝葉斑駁的光影投在湖麵上，幽然不見深淺。
    四周靜謐異常，仿佛能聽到清風穿過樹梢時，卷起漫天飛花的淺呤低唱。
    倚在梅樹下，傾雨正沉浸在這撩人的夜色中，突然有東西從眼前晃過，她吃了一驚，屏息望去，便看到了那一襲熟悉的青雲錦袍。
    未等她呼喊，一個頗為威嚴的聲音便從水榭裏傳出。
    雖是隻見過一次，但傾雨依稀聽得出，那說話之人便是這座府邸的主人，天闕的左丞相，江淮安。隻是聽他平緩的語調，似乎與師傅早已相識。一番推算下來，傾雨竟有種身在某種漩渦中的感覺。
    隔著層層紗綾，水榭裏的一切都看不真實。傾雨隻能模糊地看見幾個人影來回地走著，透過徐徐吹來的輕風，偶爾能聽見低聲淺語。
    很難想象，水榭裏其實正發生著一場激烈的爭執。
    “江丞相，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的。”柳照顯然有些惱怒，撐在欄杆上的雙手指節已然泛白。
    “那老夫也很明確地告訴你，你若不答應，那麼今日休想走出相府一步。”江淮安亦是怒極，已顧不得兩人之間的約定，拍案道：“此事由不得你，是生是死，你自己選擇吧！”
    兩人正相持不下，忽然響起一道輕柔的聲音，“爹，柳師傅在鳳羅生活了十幾年，讓他舉班遷往海外，這根本是強人所難。再說，事情未必像您想象的那樣嚴重…”江碧雲還欲再言，掌風呼嘯而來，她猝不及防，整個人便趑趄搖晃著，險先摔倒。
    “你給我閉嘴，你知道什麼？這是抄家滅門的死罪。”他冷冷地瞪了江碧雲一眼，臉上竟沒有絲毫慈父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