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不記得最後他們說了什麼，他一直靠在顧皓的懷裏，望著遠處的地燈照得那些樹和草綠瑩瑩的，給人陰森冰冷的錯覺，完全不像白天那樣是一種視覺享受。
    這一次他是真的不知如何回答了。顧皓也沒有再說話，兩個人靜靜地靠著。
    周牧並不是不知道這些事情，他們初中的時候，還是不允許早戀的年紀，學校裏就傳過有兩個女生在搞同性戀的事情。周牧認識那兩個女生，在一群還沒有完全發育的孩子堆裏，那兩個女生算是很好看的了，其中一個偏中性，長得清雅高瘦，比他們周圍許多男生都要高，另一個則是溫溫柔柔的，披著長長的秀發。在人群裏一眼看過去，周牧隻想到兩個詞，英姿颯爽，美眷如花。
    他們學校算是學風很嚴謹的中學，這件事在學校裏的影響很不好，同學們總是一副獵奇的心理圍在一塊討論她們的事情，表情又驚訝又嫌惡。後來甚至驚動了雙方家長。直到過了很久，那個長得很溫柔的女生轉了學，周圍的人才漸漸不再談論。隻偶爾又在哪本娛樂雜誌上看到同性戀的傳聞，還會說起那兩個女生。
    周牧是沒有太大感覺的。他本來就不太關心與自己不相關的事情，再說偶爾看到那兩個女生走在一起，他倒覺得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視覺效果，即使後來知道她們的關係，看到她們牽著手親密地走在一起，他也沒有覺得有違和感。
    現在顧皓告訴他他喜歡他，他不知道自己心裏是怎麼想的。好像覺得吃驚又好像已經等這句話等了挺久。
    但是不管周牧現在在做什麼樣的心裏建設，他都還是不安的。
    終於忍不住動了動，他想從顧皓溫暖的懷抱裏退出來，顧皓卻抱的更緊了。“牧牧，你喜歡我嗎？你是喜歡我的，一定是，對不對？”顧皓側頭對著周牧的耳朵說。周牧隻覺得一陣一陣的熱氣噴在耳廓裏，癢得他脊背都酸了。
    “我不知道。”他輕輕回答，害怕顧皓又在他耳旁這樣說話，會讓自己忍不住發抖。
    “是嗎？那你什麼時候才知道呢？”顧皓似乎微微歎了口氣，“你什麼時候知道了，一定要告訴我，我一直等著你的。不過我希望你明天一醒來就知道了，不會讓我等太久。”
    “好。”周牧仍然隻輕聲答他。現在的氣氛太好了，明滅的光影，四周安靜得沒有人聲。今晚的月光也很漂亮，薄薄的一層雲紗遮著，並不太明亮，卻有一種朦朧的美感。這樣的夜色是很適合情侶約會的，而他們現在就如同情侶一樣。周牧害怕自己被這樣的夜色蠱惑了，不小心就出口答應了顧皓，於是隻安靜地靠著顧皓，而不主動同他說話。
    兩個人過了許久才回宿舍去。聚餐的蘇勁風和林文也已經回來了，兩個人都喝了酒，因此整個宿舍也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酒味。周牧隻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就簡單地洗漱上床去了。
    他躺在床上，聞著還散著陽光味道的被子，卻怎麼也睡不著。他的被子是才換的，顧皓說過幾天就要下雨降溫，把他和自己的厚被子都拿出來好好曬了，果然這幾天就漸漸冷了。周牧想，也許顧皓是真的喜歡他吧，不然怎麼對自己這麼好，其實如果能夠擁有這樣一份感情，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呀。不管怎麼樣，隻要是彼此都交付了真心的感情，都應該是美好的愛情，都應該被祝福的吧。
    宿舍裏還沒有熄燈，周牧的臉在燈光下閃著嫩紅的光澤，也不知道是被子太厚裏麵的熱氣太盛給熏的，還是燈光不大亮的緣故，或許是周牧心裏所想，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吧。
    宿舍裏漸漸安靜下來，林文走到門口，說了聲“關燈了啊”，房間裏就陷入了一片黑暗。過了一會，周牧適應了這樣的黑暗，他轉頭看向窗外，外麵的路燈還沒有熄，散射上來的光照出了房間的大致輪廓。對麵的顧皓也已經躺好，細聽呼吸均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周牧聞著淡淡的酒味，他想他剛才一定是醉了，居然想著明天起來他應該告訴顧皓他也是喜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