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繞先經塞，霏微近過城。
    可是塞邊瓊葉又綠，京城的雪卻下個不停。
    “……昔桂王智勇成雙……今東遼國數次進犯吾朝疆土……令桂王欽折桂領命赴殺邊城……使我朝之版圖不被侵襲，保王朝之安定，守百姓之平和，欽此~！”
    尖細的聲音在青年的耳畔隻是斷斷續續的響著，而當最後一聲落下的一刻，跪在後方的阮琳已然冷汗不止。
    反觀桂王爺，卻是鎮定非常，眼依舊是懾人的亮，遙遙抬手。
    “臣，領旨。”
    桂王爺起身，撣了撣膝上的灰塵，紅袍上繡著的金虎森白大口猛張。
    阮琳正要上前攔住欽折桂，便被那把尖細的嗓子打斷了。“桂王爺，聖上還請您今晚進宮赴宴，說是為您壯行。這不轎子都備好了。”說罷拍了拍手，幾個小太監就抬著八人大輦進了桂王府，太監總管的笑容很讓人雞皮疙瘩暗起。
    “王爺，請吧？”
    阮琳皺著眉頭拉住欽折桂的寬袖。
    欽折桂回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回身就表情嚴肅的整理好錦袍。
    “走吧，紹總管。”
    太監總管細眉一挑，歪著頭，疑惑地看著阮琳。
    “阮先生難道不一起麼？”
    他陰測測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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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輦在大雪中行進得甚慢，一晃一搖，讓輦裏白紅裙角漸漸蕩出了布簾。
    桂王爺和阮先生端坐在其中。
    “聖上不光聽風很快，連手腳也很快。”
    “聖上要殺我，然後再將你派到邊疆去送死。”
    “東遼聯合了些許反叛民族頻頻騷擾我朝邊城，就是為了讓我們發起戰爭，到時候國力損耗到了一定程度，再聯合烏邦和馬放國一舉進攻，最終分割我朝。”
    “聖上不是看不清局勢的人。”
    “但是我回來了，回到你身邊了，他感到了危險的氣息。所以為了他的權力，他根本看不長遠，隻想著怎麼把我們除掉，以絕後患。”
    阮琳無奈的笑著，歎了口氣，悄聲道，“我果然不該回來找你。”
    欽折桂看向前方，風呼嘯著掀起布簾，步輦前方都被雪給濡濕了一片，外麵的世界一眼望不穿的茫白。金磚碧瓦映著紫宸之天，恢弘宮殿，鎦金圓頂上的狻猊鎮獸沒有再寓意呈祥無雙。
    他從袖袋裏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放在了阮琳的懷中。
    “這並不是結束，這隻是個開始。”
    被派到邊城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不排斥聯合外域小國聯合絞殺腐朽王朝。
    “現在機會來了。不過在此之前，保住性命才是重頭戲。”
    九重宮闕九重鎖鏈，這座黃金墓場處處都彌漫著殺機。
    宮燈已被點亮。
    紅絲絨照著雪，柔柔軟軟的光。
    “明光殿到了，桂王爺，請吧。”
    被太監總管扶著手，正欲跨下馬踏的欽折桂忽然意識到不對，轉頭，目光淩厲地恨著那個人，“邵總管。”
    “奴才在！”
    “本王在這裏，阮先生不跟著本王，還要去哪裏？”
    邵總管回答得不卑不亢，能做到總管的位子上，自然已成人精，“聖上一人兒在明光殿等您呢桂王爺，說是幾年未有機會與您長相處，這不趁著您快出征的當口，想兩人道道兄弟私話，順便，為您壯行。這阮先生，便不便安排在明光殿了，奴才讓輦子送阮先生到崇光殿用膳，好好地伺候著，等您來接了一道回府，可成？”
    欽折桂麵上沒什麼表現，卻在心裏暗暗冷笑，點了點頭，也沒看輦裏的青年，一拂紅袍，由邵總管領著進去了。
    “起~！”剛平穩了一刻，這廂又晃動起來，阮琳左手握緊了匕首，沉默不語。
    *****
    珍饈饗宴，香茗純釀，孤獨的帝王坐在席上。
    欽折桂含著可悲的眼神望著自己的皇兄，那個男人依舊是陰戾難擋。
    吊梢眼，懶抬眉，臉的輪廓和鼻子高挺的弧度與欽折桂一模一樣，隻是那雙唇，邪邪的彎起，深深的唇角紋已經泄露他的年齡。
    為了王朝的維係，為了權力的掌握，這個一方霸主，日漸衰老，不再有舊時俊模樣。
    “弟弟。”
    這一聲稱呼好像幾十年沒有聽到過了，渺遠得就像自天宮飄下的風。
    “過來。”帝王強勢地抬手，朝他一勾，麵上還是那副邪笑。
    “過來，讓哥好好看看。”
    “我以為我們早已斷了兄弟情分。”欽折桂笑得像在哭，緩慢的挪動著腳，向他靠攏。
    欽宗棠不是個好哥哥，從來都不是。
    帝王之家，帝王之家。
    有情或無情又有什麼分別呢？
    唯一有的分別就是，勝者存活，敗者亡。
    雪中月下，另外一邊的阮先生正在麵臨著什麼？
    「三月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