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 第三十三章釀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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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總是愛美,長發披散至腰際,潑墨般灑下來,到了這熱死人的月份,生生捂出一後頸的痱子,這才領悟到愛美的害處,母親單會給盤成老太婆才梳的髻,隻好跑來央求她,知道她梳頭手藝好,還會往梳好的發辮上綰一圈甜香桃木新開出的花。門外正是泛濫季將臨前的晴天,農莊裏的男孩們還沒有來,今天該教的箴言,顧不得去想;主人家一早吩咐下來,想喝豌豆濃湯,湯裏頭要加的奶油需得現攪現打,也不曉得呆會還有沒有擠牛奶的氣力——昨夜酒灌得太猛太急,此刻醉意回旋,暈得想死。
剛才梳好頭跑出去的女孩,轉眼又奔了回來,倚在門邊朝向院裏張望,姑娘家羞答答的怯意。
她不禁好笑,捎帶著探身向外瞥了一眼,頓覺意外。
“曼赫普瑞少爺?”
日光朗朗,正在院裏茫然轉悠的侍衛官聞聲望來,心事全無地衝她笑,好像倏地斜折過一道陽光,連帶著她的臉上也倒映了幾分明朗。
六個孩子的爹,笑容依舊燦爛得能讓情竇初開的女孩頜首羞顏。
她迎出來招呼他,引他到葡萄架下坐,邊問:“曼赫普瑞少爺,您怎麼沒跟著圖特摩斯去比布羅斯接船?”
“水路的事我不熟。”他笑道,“更想找來看你,就留下了。”
一時找不出話來與他敷衍,兀自暈乎乎地坐了,他仍站在她身前,起手掂量著掛下的青青果串,滲過藤葉的陽光碎在他身上,落到她眼裏,輕淺而疏遠的疊影。
“七,”便聽他問,“為什麼你還要回來?”
“今年的果子就要下來了,每年新釀入窖以前都會忙到抽不開手,總得等到過完收獲季,我才好向這家主人開口辭行啊,”她輕聲回答,態度很是坦然,可惜思路不夠明晰,話出口時,全變成了詞不達意的羅嗦,“再說,昨天那樣突然的重遇,都被驚到,需要退開幾步——隔開點距離,緩過口氣,定定神,所以——就是這樣。”
“噢,”他慢悠悠地應了聲,俯身靠近來,盯著她問,“那要是永遠都緩不過來,永遠都被這七年給困住,七,你要怎麼辦?”
圖特摩斯是不會讓他這麼問的,原來侍衛官大人並不是為法老而來。
她看見自己的臉在他的雙瞳裏現出呆滯的神情,過了這麼些年,荷露斯神點下的靈光仍不離不棄地閃爍在少爺異光流動的眼中,卻不知道他餘音裏躍出的那丁點期待,期待的又會是哪句答案。
“曼赫普瑞少爺,你為什麼這麼問?”
侍衛官笑了笑,當是回答,他挨著她坐下,呼吸之間,風幹了的清新沉澱住藥草的微苦,隨風擦過鼻尖,醉得不堪的神思裏,卷過一縷新鮮香氣,忽然想到了可說的話。
“每次靠近侍衛官大人,總是會聞見百裏香,”她說,從回想裏找來的話題,隔了層光陰的簾,聽著異樣遙遠,像是另一個人在無關痛癢的侃侃而談,“過去我一直以為用百裏香熏衣是北邊的習俗,直到在這裏晃蕩過這些年,才知並非如此,曼赫普瑞少爺,那應該是將軍府上特定的熏香吧?”
“你想錯了。這味道不是熏上去的,”侍衛官取下係在腰帶上的香袋,遞來給她看,“是我隨身帶著這個。”
一小捧曬透的百裏香被細細碾碎,包進裁剪好的精織亞麻布裏,用靛青的窄布條紮起,收口處另用紅色的墨水寫著祈願主神護佑的聖書體,走筆幹淨婉轉,不顯棱角。
“曼赫普瑞少爺,”她由衷地說道,“你家夫人一定是位嫻靜而又知書達理的美人。”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誰告訴你的?”他問。
她被他問住,“隻是——莫名有這樣的感覺,”她很費思量地答,“看侍衛官大人這一身氣派,從衣衫到護身符,收拾得挑不出錯處,連小小的香袋都那麼精致,你身邊肯定有誰在費心替你操持打點。”
“是嗎?”他哼了一聲,將香袋收回去,以為他會藉此誇誇其談,吹他的軍功,讚他的妻妾,炫耀他的兒女,她還真挺想聽他說說這些閑話的。但侍衛官大人卻沒領會她這避重就輕的苦心,理都不理她給他起的話由,再開口時,偏要對她說起法老。
“陛下早有決心要對迦南用兵,這次北上的行程一年前就定下了,”他看似閑閑無事地對她提道,“算不得隱秘,也不便大肆宣揚,向比布羅斯要的這批木料數目龐大,沿岸諸國都當是在為再度前往蓬特而著手準備。陛下命令所有的人都必須對迦南以西的海路了如指掌,所以這一次將軍們都隨侍在側,陛下就更不能不親為表率,帶領往返——七,昨天猛一見著你站在河上,我差點就信了阿蒙-拉,那可真是神賜的重逢!我們誰都沒料到你竟會長住在北地,這裏的氣候水土與王都差了太多,而你向來隻喜歡守在熟悉的地方過活,我們都認定你還在靠南邊的哪個綠洲裏藏著——那年下庫什不識時務的妄動,令陛下極是惱怒,一去就下了狠手——七,又有誰能由著自己的心意速戰速決?都不得不消磨著光陰等待時機。數年來一心忙於籌備出征的陛下,隻要每年泛濫季一到,都會親自前往西岸綠洲來回找尋——”
“曼赫普瑞少爺!”她聽得厭煩不已,打斷他道,“你何必同我說這些?”
他轉來望住她,“我以為你會想聽,”他泛泛地說,“瞧見你一臉怨婦樣的落寞,以為你想要聽見能讓你回心轉意的憑借。我沒料到,終於等來了神賜的重遇,你卻連個解釋的空隙都不給留,寧可鬱鬱寡歡地坐在這裏,開始怨恨七年前。”
他隔岸觀火的淡漠口吻,真的很讓她陌生——仿佛關心,又仿佛純粹在看戲,這不是他往昔的作風,曾經那麼衝動熱情的曼赫普瑞少爺,心上也會有結繭的一天。
“你不用為誰解釋,侍衛官大人,”她疲倦地說,“真的不用,我不想聽。”
“好。”他說。
於是他掉轉視線,去看莊院外那些藏著掩著卻總也忍不住探出臉來向他張望的女孩子們,他微微笑,自得其樂,門外的女孩們更受了鼓舞,發出陣陣且驚且喜的低喊,膽大些的索性跑了進來,小心躲在陰涼地裏,往她種的羅勒上邊一勺勺地潑涼水,卻又頻頻抬眼,妙目流轉,總朝侍衛官大人這邊遞來秋波。
無心澆下的水被土壤倒吐出來,一道道湧過沙地,暑熱一蒸,塵土攪著水氣,彌漫院裏,盛夏午後的氣息。陽光在藤蔓縫隙間熠熠閃爍著,澄澈的湛藍的天上,蓬蓬軟軟的雲團,天氣實在太好了,連雲朵都在發光,那金屬質感的銀白的光,多像定格在回憶邊緣的童年,初夏裏才有的慵懶與驚豔。
夏天又到了。
與少爺這樣無話可說的坐著,安靜得都覺不出心在跳,時間忽快忽慢地過去,他的悠閑感染了她,仿佛墨滴化入水中,一絲一絲地擴散,催眠般喚醒她許久不曾有過的自在,隻想著哭也可以,笑也可以,回憶也沒什麼可懼,在她處處都是顧忌的人生裏,平生第一次覺出少爺的好處來。
再看著那些女孩,再去想很久很久以前與她們一樣一樣的自己,躲在祈願堂的圓柱後邊,眺望著東塔門外被曬得冒煙的場地,也曾是那麼好奇,想知道那騎在馬上戴著藍冠卻披散著頭發的荷露斯神,會是什麼模樣?
……身在人間的荷露斯神啊!
她陛下的宴會她是不能坐在他近旁的,他高高在上地望著她,隻望著她,黑發裏散落著初見當時的暗語,護符上垂掛著她給他結的甜薄荷,樂女們打著響板和著七弦琴聲唱起短歌,他朝她微笑,眼瞳裏閃爍的光,是因為燈火,還是因為倒映在他眼裏的她?
身在人間的荷露斯神啊……
傍晚時來找她,梳妝的侍女們全被他趕了出去,他輕吻她的眉心,要她閉住眼睛,給她描上眼周的靛青。“阿洛,”那時他說:“等你到了臉上起褶的年紀,你信不信,到那個時候,我還是會和這個此刻一樣喜歡你的。”
那年心上開花似的甜,被反複回味了七年,早已是底比斯晴空下的雲翳,失了行跡。
忽然就掉下淚來,少爺遞過亞麻手巾,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仍還饒有興致地含笑打量著門外竊竊私語的小女孩,像是早就料到了她這無話可說時的自怨自艾。
可是她並沒在哭。
不過是暴雨過後搖了搖枝椏,樹梢落下殘存的雨滴,為著心上偶過的回憶,刹那間時光倒流般的應了應景。
侍衛官大人執意在農莊裏停留了大半天,替她管教那些剛入叛逆期的男孩。平日裏瘋瘋癲癲嬉笑打鬧的年輕姑娘們忽然個個乖巧無比,找盡借口轉來農莊好奇地探望他,要是她們曉得他就是瑪亞將軍家的少將軍,大半片北地的繼承者,那又會是怎樣一番驚歎與熱鬧,她還蠻想看的。
隔天他又來時,她正在背陰的屋子裏忙活。昨天擠的牛奶已先在陰涼裏靜置了一天一夜,她取出存在羊皮袋裏祛味的百裏香,請侍衛官大人幫著將半凝的奶倒進袋中,吹脹紮緊,牽住四角吊起,他的力氣大,又是自告奮勇,她也沒和他客氣。累人的攪甩活計轉交給少爺,今天打出的奶油似乎也格外的新鮮甘美,淡淡留住一絲百裏香的餘味,少爺嚐到,立時傾倒——為他自己傾倒。
“七,”他沾沾自喜來問她,“我挺有天分的吧?”
她搖頭,笑道:“幹農莊裏的粗活哪還要什麼天分?”
“誇我一句你會牙疼啊?”他笑嘻嘻地瞅著她,眼神卻很認真。
寵兒仍是寵兒,要人捧要人哄,一點點高興就現出了原形。
她隻好順著他說:“是,侍衛官大人!想不到您這位貴人做起粗活來還真是一碰就熟。天生是料理莊園的一把好手呢,做侍衛統領實在是太屈才了!不如早早卸甲歸田,帶著你家夫人和三男三女,到莊園裏去做您的少將軍吧!”
她不信他會聽不出她的揶揄,可他聽見,竟是一本正經起來。
“給你猜對了,七,”他微笑道,“最近我總在想這事——想要長留北地,從此回到自己的莊園裏去——七,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好容易熬成身經百戰的少將軍,曼赫普瑞少爺,你怎麼還說得出這樣消磨誌氣的話?”
侍衛官大人頓了頓,仍是說了。
“因為我害怕,”他坦然道,“每一次分別,都害怕它會成為永別。”
“我能理解,”她溫言接道,安慰一般對他微笑,並沒有嘲笑的意味,“六個孩子的爹,因牽掛而懼怕,也是人之常情啊。”
卻看見侍衛官大人在誠懇後邊泛起自嘲的笑。
“七,離開朝堂的念頭,並不是我此時此地的玩笑。”他微笑道,“我始終不能安定下來,依舊在瑪阿特秩序下無所適從,你呢?七,你真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不在田莊,就在王宮,我能選的可不多啊,”她玩笑似地答,“這些年總在農莊裏空等,是時候去王宮裏玩了,以後也養下三男三女,回到底比斯高高興興當王後去!”
“哦,那很簡單的。”他平靜地說,“底比斯後宮仍空著等你去玩,穆特女神的雙羽仍是留給你的,七,你想要的都在等你,如果你想要的隻是這些。”
七年,女孩們一茬茬地生下長大,永遠都有新鮮美貌的少女在等待法老的垂青,真是可憐,那些青春都成了過眼雲煙,不然她怎有信念等過七年?
她垂眼微笑,答:“我知道啊。”
然而王宮裏的人與事,她從沒問起過,檉柳田莊和她哥哥們的下落,更是她絕口不提的禁忌。少爺雖曾是口沒遮攔的少爺,對她的痛處倒很留心,顧慮著她虛度的七年,也從不提他的妻妾與兒女。他天天都來,幫她幹農活,侍衛官大人原就是親切隨和的性情,連這家主人偶然碰見他,也隻當他是別家田莊裏討人喜歡的兒子,還請他喝酒;當著她的麵,莊上的婦人們都對他讚不絕口的,她們一定以為他是她要嫁的人。她心裏很明白,他是圖特摩斯有意留下的,好歹也算是故舊,不然以他侍衛官的身份,怎有膽子在法老眼前擅離職守?
泛濫季第二個月,葡萄落架,洪水將臨,綠洲的新釀才剛留孔封泥,北地以北的果漿又等著壓榨發酵了,忙到恨不能腳變成手,熟成的果子一串串采摘下來,用燈心草籃裝滿,頭頂肩抗,送到壓榨桶裏。這家不是真正的大酒莊,每年的出產僅供家釀,釀酒的師傅也得從別處聘請。壓榨桶中蒸熏膩人,踩壓葡萄實在算不得美差,因此村裏的姑娘小夥都圍在桶邊,一邊打著響板為釀酒的師傅鼓勁,一邊卻是另有一番眉來眼去的樂趣。
她也很想跳進去踩兩下,說是貪玩也好,說要發泄也好,隻想痛痛快快地瘋一瘋,即便忘形,也隻是醉態,沒人會怪她。
“七!”
少爺在她耳邊大聲叫她,一回神給震得一哆嗦,呐呐應道:“什麼?”
他含住疑惑的神氣瞅著她,說:“我剛才問你,這家的酒是發酵以後過濾入罐?還是灌好之後由著它發酵?”
“每年都不太一樣,都是師傅自己看著辦的,”她說,“今年來的這幾位是主人家親自從綠洲請過來的,我想,多半是遵照那邊的規矩,裝罐以後發酵吧?”
“那不一定,綠洲裏的果子比本地的出產要甜得多。”少爺說,“不過也無所謂了,撐死了一年份的家釀,好過當水喝罷了。”
“這家主人答應過我,等到新釀入窖,也分給我幾罐一等好的葡萄酒。最近我也不知怎麼的,特別想醉,本來沒很在意的酬勞,眼下倒很盼望了。”
天生不懂善解人意的侍衛官大人,再長歲數也是白搭,果然他一聽就笑起來,像是她存心講了個笑話。
“為排解虛度七年的驚慌而糟蹋掉一百年的陳釀,連主神都要嫉妒的揮霍年歲的奢侈,七,你竟然還敢說自己正在苦等新釀入口?”
“一百年的陳釀?”
“‘姹夙紅’的滋味不錯吧?你這不識貨的丫頭!”他搖頭歎息,“北地‘天庭之高’酒莊供奉來的上品,窖藏一百年才許啟封的稀世之珍,我巴不得能將它供起來誇一句抿一口的酒,卻被你當作白水,一氣喝光。”
才想起從月光裏帶回的那場宿醉,竟是醞釀了一百年的血色醇香。
“就這麼心疼啊?”
“倒不是心疼那酒,”他泛泛道,“急著要醉的人喝水也能喝到神智不清,拿沉積了一百年的酒勁來衝化心裏那點堵,不是適得其反嗎?”
“是嗎?”
釀酒師們跨出壓榨桶,給簇擁著到屋子裏衝涼歇息去了。身畔此起彼伏的響板聲忽地一收,年輕男女的嬉笑缺了壓陣的節拍,驟顯輕浮,每個音節都跳起挑逗的豔舞,旋轉到她耳朵裏,空空的心上刀刮似地疼。
她蹙眉想要躲開,被少爺拉住,“別急,”他說,衝她眨眨眼,慫恿她道,“等人都散了,我們也進去踩踩吧。”
她馬上點頭應允。從井邊提來水,衝洗幹淨手腳,等壓榨桶邊隻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少爺先翻了進去,她把發辮盤在頭頂,裙角纏進腰帶,跟著跳到桶裏。雙腳踏在破碎軟塌的葡萄山上,藍紫色的甜香積鬱在酷熱裏發酵,臉上暈出微醺的紅,人也迷糊起來,在熏甜的空氣裏提著裙又跳又踩,漿汁飛濺,腿上染透了紫紅,她嗬嗬傻笑,眯起眼望那正午豔陽,迷離閃耀的湛藍的天,頭一仰,腳下便一趔趄,就要栽進葡萄的沼澤裏;卻又被少爺挽住,“七,”聽見他說,“兩手攀住橫梁。”她很聽話地照著做了,像把自己吊起,分明感到汗珠在一顆一顆沁出,濡濕了鬢角與額發,想像自己這會兒一定是麵色緋紅,唇齒失色,眼瞳無光,汗涔涔的邋遢無比,可少爺凝視她的眼神,好像她整個人都變成了稀世珍釀“姹夙紅”,千辛萬苦藏過百年,終於到了開啟封印的時候。
侍衛官大人也給熏得頭暈眼花了。
“七——”他拖住倦怠的尾音,每一俯近,沉沉的甜與醉裏倏然撲出一縷藥草氣息,永不變的百裏香的清新,“你就那麼想當王後啊?”
“不能嗎?”她問,困惑地反問,“這不是注定了的結局嗎?”
落在她臉上變幻的光影,映回他的眼瞳裏,亮得灼人。
“真想要做王後,早就該粘住陛下同去比布羅斯了,”他說,“你不知道?王後是不能依照自己的心意任性而活的,過了七年,依舊是世故不理的天真,這樣堅持不變的你,就是回到底比斯王宮裏,也會被吃的骨頭都不剩的。”
“那我也要回去!”她不假思索地答,“我要回到底比斯!回到王宮裏!去把那個真正不得永生的罪人找出來!”
他攀住橫梁傾身挨近,俯下臉輕吹她鬢角滑落的汗滴,耳畔一瞬濕涼一瞬溫熱,蠱惑似的親昵。
“七,”他很低很低地說,“一百年的佳釀都灌下去了,就把怨恨忘掉,跟我走吧,到我的莊園裏去過你熟悉喜歡的日子,好嗎?”
聽聽少爺你說的多麼輕巧!沒有那麼容易!真的,旁觀的人怎會知道?
她更煩了,“做王後有什麼不好?侍衛官大人您為什麼那麼介意?”她用力推開他,“難道是您府上的小姐也到眼饞雙羽的年紀了?”
他一怔,順著橫梁晃開去,哈哈大笑。
她問錯了嗎?
什麼都不是的她,對於王後的雙羽冠竟會有這等非我莫屬的信念,勉強也能算是個笑話了吧?
便與他一起笑,笑容剛現,眼眶已蓄滿了淚。
她堅持要離開他回到農莊時,他會有多難過,她不願去想;如毒蛇般盤桓心上的怨艾與委屈,誰來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