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把琴還會回到你身邊？我記得當年是山莊的叛徒偷走了它。”
    “說來也巧，我運氣還真好。自從把九難送到藏琴山莊，我就在離山莊不遠買了塊地，住了下來。那天，我一如往常在去往藏琴山莊的小道上撿柴火，恰好看到兩個人打得不相上下。仔細一看，發現他們正在爭奪九難。但是明顯的，那個手持九難的男子並不會催動九難。直到他們真氣耗盡而亡，我才撿了個便宜。”
    “你還真是好運氣。”話一出口，枯榮就有些後悔，像她們這般在鬼門關前徘徊的人，哪算有什麼好運氣？
    “否極泰來吧。”閬清隨意答道，笑望著洞徹一切的枯榮，又啟唇問道，你治好傷之後，準備做什麼？”。
    枯榮仰起頭，看著無盡星空，認真想了想：“沒想好，但是會離開解雨閣，我不是會伺候別人的人。”
    “寄人籬下的感覺是不好。”閬清感同身受道。
    “我猜，我會雲遊天下，四海為家。有琴就彈，有酒就喝。”灑脫的枯榮又囫圇地喝了口白粥，“你呢？”
    “我會重新部署我的計劃，家破人亡這樣仇，我放不開。”
    “跟我想的一樣。”
    “你需要多久才能為我治療？”閬清又問。
    “這個說不好，我先彈奏一曲，僅供參賞。不過——”枯榮斷了斷話音。
    “直說吧。”
    “我答應過別人要替他辦一件事。”
    “什麼事？”
    “不能說，總之是為了給宮姑娘的死作個交代。”枯榮平靜道。
    閬清一雙清澈的大眼驚訝地看著枯榮：“什麼意思？”
    “你如果能夠保證不激動，我會告訴你。”枯榮微笑道。
    “我保證。”閬清毫不猶豫地豎起左掌。
    枯榮嘴角無法抑製地溢出了一絲苦笑：“好，我托人查了宮蕾死前發生的事情，現在基本查實，李堯是主使。”
    “砰——！”清脆的撞擊聲，什麼東西碎了，“什麼！”
    “我就知道你會有這樣的表情，你記不記得那幾箱子石頭聘禮？”枯榮稍加提示道。
    “那你準備怎麼做？我可以幫什麼忙嗎？”閬清稍稍思索，一連兩問。
    “不用，有人會替我們出手。”枯榮眯了眯眼睛，“隻是為此，我得付出一點代價，所以，我們治療的時間可能要延遲一些。”
    閬清沒有絲毫的猶豫：“到什麼時候？”
    “給我三個月。”枯榮小聲道，顯得底氣不足。
    閬清頷首：“好，我等你。”
    聽她回答得這麼爽快，枯榮有點好奇道：“你一點都不擔心我會食言而肥？不問問看，我到底要幹嗎去？”
    “我自然有後手，譬如——這琴不能讓你帶走。”閬清壞壞地笑著，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枯榮抬手順了順滿頭青絲，點點頭，其實她知道，閬清並不是想依靠區區一把古箏束縛自己。畢竟，自己如果要動手，今天晚上，自己手握九難，她手無縛雞之力，實力懸殊，誰生誰死，明白無誤：“我也是這個意思，我出去辦事，帶著它很不方便。”她隻輕輕一笑，不再開口，將懷中的古箏平放開來，素手一揮，刹時曲音切切，柔情似水，如春風拂麵，讓人如沐春風。九難不愧是極品琴器，隻要能操縱它，彈棉花的也能成樂章。更何況是本就琴藝出眾，傲視群芳的枯榮呢？隻是古箏雖好，卻也極消耗體力，原本想要多彈奏一會兒，沒想到才半柱香的功夫，枯榮已經香汗連連，體力不支了。琴音倏地一轉，變得低沉婉約，慢慢低下，聽得“叮”地一響，一曲完畢。
    沐浴於美樂的淺憩美人閬清猛然睜開美眸，關切地望向體力透支的枯榮。
    枯榮抱歉尷尬地丟給她一個無奈卻傾城的笑容，道：“讓你失望了。”
    “不，能隨意驅動九難者，絕不是等閑之輩。”閬清溫聲勸慰道，“早些歇了吧，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後天不是得趕回開封嗎？”
    枯榮點了點頭，過了許久，閬清似乎已經睡著，她才艱難地起身，用纖白素手抱起九難古箏，正待將它存放到車中。卻聽見滿目的一人高矮的蘆葦靜靜地“梭梭”輕響……
    不！這不是蘆葦自然摩挲的聲音——枯榮用目光犀利的美目警惕地環視四周——這是簫聲，幾乎以假亂真，隻有他才能演奏出如此擾人心智的簫聲。
    悠揚輕幽的簫聲，婉轉清越，與蘆葦摩挲的聲音幾乎混為一體，摩挲之聲寓簫聲之清，簫聲借蘆葦摩挲之逸，竟似絲絲入扣，聽入耳中如洗塵垢，恍惚間不知身在何處……不知何時，簫音倏地一變，變得低沉纏綿，如泣如訴，似玉人輕唱，似遊子懷鄉，慢慢簫音又起，這次卻清脆歡快，如沐春風，以迎遠人，以喚良朋，端地是使聽者動容。
    蓋著金線緙絲錦被和衣躺在車中的閬清聽了枯榮的琴音，睡得很死，竟然絲毫沒有察覺異常。
    枯榮手中的古箏微微一抖，她警惕地重新取出它。有一縷簫聲低低地鳴響，如泣如訴，漸漸高昂，像引著枯榮環琴前行。她四處張望，腳下好似踏在雲中，她明明白白感覺到這簫音裏的蠱惑之力，然而自己卻控製不住自己的步伐。前麵是一叢竹林，簫聲竟似從竹林上空傳來。她費力地抬起頭，但見一個瑩白衣衫的男子站在足有三丈高的竹枝上，唇邊正在吹奏一支血紅玉簫，微風吹得他的長衫下擺飄了起來，黑黑的頭發飛散在空中，夜風輕輕搖動竹枝，他便也隨著竹枝在風中蕩來蕩去，仿若一片妖冶的輕羽。
    “五音妖童，你給我出來——”她一聲斷喝，打斷了吳窨的悠揚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