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解雨閣 第19章 公平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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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一個問題,好不好,總歸有的是時間,清娘和我都不會明天就翹辮子。”枯榮釋然地笑笑,直白道,“其實,我和她的傷,正好是事物的正反兩麵。她是體內多股真氣逆流,相互廝殺。我是體內真氣缺乏,極易疲憊嗜睡。”
“所以我總聽她們說你嗜睡如命,懶惰成性。”
“我來找曹大夫你,確實是為了治病。但並非找你做我的大夫,而是找失傳的九難古箏——隻有它才能讓我起死回生。閬清是我找到九難古箏的唯一線索,但為防追殺,我隻能隱姓埋名,迂回地通過你進入解雨閣,來到閬清身邊。”
“你的饑寒交迫、你的孤苦無歸,都是你計劃的一部分?”曹醇亦的濃眉略微地抬了抬,冷冷地問。
“是的。”枯榮點點頭,沒有再笑,“進入解雨閣,我極盡一切辦法尋找九難,但毫無結果。”
“想來是我引狼入室了。”
“不,你是招來了貴人。如果沒有我,她短期內必死無疑,但是有了我,她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花言巧語。我且問你,你已經隱藏了四年,為何現在急著跳出來呢?”曹醇亦斜睨著枯榮,接口道。
枯榮點點頭:“我本來可以不這麼著急的,畢竟,這傷不影響我再活十年八年。但是,清娘卻不行,她受傷太重,而且心裏太放不下。”
“你怕她死了,你就真的沒辦法找到九難古箏了。”曹醇亦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尖銳道,
枯榮悚然一笑:“也可以這麼說,但也不全對。她是氣息紊亂,我是乏氣可疏,所以,如果她死了,我可以試一試喝她的血。”
“你敢!”曹醇亦幾乎又要拍案而起,但見他眉毛輕擰,不能安坐。雖然,他和閬清之間的那層曖昧關係從未被捅破過,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對閬清的一份深情。枯榮心思巧妙,又怎麼會不曉得呢。
曹醇亦越是著急上火,枯榮越是氣定神閑。她眉目舒展,再次平靜地笑笑:“別生氣,我還沒說完。隻是試試,連五成的把握都沒有,所以我今天來找你。”
“如果有了九難古箏的調息,你倒是無礙了,閬清有什麼好處?”曹醇亦責難道。
枯榮一揚眉:“好處有三:我可以以毒攻毒,再輸一道真氣入她體內,這是下策。我可以用我的血來維持她的生命,這是中策。我還可以在你的藥物配合下,將她體內亂竄的真氣逼出體外,給她新生,這是上策。”
“這些都是無前例可循的,藥書上也無記載。”曹醇亦有些猶疑不定。
枯榮冷哼一聲,嘲諷道:“前例?都是人創出來的,她們還叫鬱子韌大官人是個書呆子,我覺得曹大夫你才是個大大的書呆子。我也沒有試過用琴音療傷之法,隻是既然損害我身體的始作俑者是琴音,那我就找一把威力更強的琴。要知道,不嚐試就沒有生機,嚐試了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活頭。”定了定,枯榮又道,“知道我為什麼叫葉枯榮麼?”這話問得沒頭沒尾,不知所謂。
“……”
“那個賜我法名的雲遊僧人說過,一花一世界,一葉一枯榮,否極又泰來,終始複始終。要我說,人生真諦不過如此,既然前麵隻有這一條路,不妨全副武裝,大踏步地走下去。”枯榮突然笑得燦爛起來,這是認識她這麼多年來,曹醇亦第一次見到她如此張揚的笑容,不是那種五官之美,而是一種源於本性的自然、自由、自在之美。
“你還是我認識的葉枯榮麼?”凝思許久,曹醇亦突然開口。
“你從未認識過我,甚至,你也從未認識過閬清。”葉枯榮又笑了,這一次的笑容,似乎染了另一番情緒,不喜不悲,卻又喜又悲。
枯榮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沒有必要咄咄逼人,便叫上小荷,跟曹醇亦告了辭。一路上小荷問東問西,枯榮心情很好的一一作答,當然,在一定程度上做了變通回應。
商幾表演結束,收了禮金,跟關卉告了辭,坐著軟轎回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黃梅時節,空氣裏濕潤潤的,十分愜意。所有人都染了些倦意,連抬轎子的腳夫也接二連三地打起嗬欠來。
“宕——”一聲器皿相撞的聲音驚醒了初晨的寧靜,睡意朦朧的商幾心下一驚,忙掀開轎簾,往外望去。
“嘿——”打鬥之聲由遠及近,愈發驚心動魄。
“嘭——”不知道什麼東西崩裂了。
……
晨霧中,血霧彌漫,腥味撲鼻,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刹那間睡意全無。
但見暮色中,落葉繽紛處,幾十個穿著各異的持械男子將一個身著冰藍色繡雅白竹葉長衫的男子團團圍住。電光火石間,大半的攻擊者就倒了一地,氣絕身亡,而眾人根本沒有看到那男子出手。
轎夫們忽然齊齊擱下轎子,大呼著救命跑了開去,一眨眼便消失在霧色中。唯有惑心著急忙慌地掀開轎簾,拉住商幾轉身就要跑。
“等等。”
“姑娘,現在不跑更待何時啊?”惑心不明所以地慌張道。
轎子裏的商幾用力地絞著絲帕,臉色極為蒼白:“那人功夫了得,若是存心要殺我們,就算我們想逃也是逃不掉的。倒不如靜觀其變。”
“您這是坐以待斃。”惑心知道商幾一向膽大妄為,但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啊。她一跺腳,再也顧不上商幾,拔腿也跑了。
商幾眼睜睜看著惑心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無奈地歎了口氣,旋即轉身望向聲源。
隻見那被圍攻的男子身形不動,連發絲似乎也未被撼動分毫,幹淨利落地就那麼立著。但身形卻又似千變萬化,令人眼花繚亂。他手持一把紅色的、似乎染著斑斑血跡的簫管,從容地將所有人抗拒在身體之外。那動作行雲流水,堪稱商幾見過的最美妙的活動畫卷,令她著實神往。隻是——看清了他的麵容,商幾不由得凝注了呼吸,這,這不是那日惹事的吳姓少年麼?
“宕——”利落收簫,吳窨目不斜視地淨身而去,縹緲得仿佛是夢境裏的一抹不真實的煙靄。
確信那煞星已經遠走無蹤,商幾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她大著膽走到那些被放倒的異服男子身邊,細細一看,才發現他們或額心或咽喉被彈開一道細微的口子,地麵上錯落的落葉葉尖上沾染著點點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