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更，宮蕾的壓軸戲開演。一襲海棠花色的薄紗裙子籠在純白棉質的中衣之上，素而不貧，柔而不妖。烏黑的頭發向後挽起，用三根海棠色玉釵插起，清麗脫俗。她匍匐地麵，仿若一池蓮花，靜謐動人，伴舞的黃衣舞女魚貫而入，手中的絹扇如水波連連。商幾終於緩緩抬起柔若無骨的身子，昂起高貴的頭顱，模仿著春暖花開的景象，讓人為之沉淪。
    不知何時，音樂急轉直下，商幾足底生風，在台上熱烈地奔跑起來，在半空中留下她絢爛裙擺劃過留下的燦爛痕跡。
    掌聲轟鳴，經久不息。
    太尉為討小夫人關卉的開心，特意多賞了些金銀首飾給商幾。商幾謝了恩，心裏卻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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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閬清的房裏傳出猛烈的咳嗽聲，曹醇亦溫柔地為她順著氣，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你是說，李堯之前送給蕾蕾的聘禮不翼而飛了？”閬清好容易平靜下來，目光暗沉地問道。
    虞吹月沉重地點點頭，回稟道：“根據你的意思，我讓他們將這些聘禮當做宮蕾的陪葬，可在搬運的時候出了點紕漏，原本應該存在的珠寶首飾便成了滿地的碎散石頭泥沙。我已經讓人去報官了，但是，隻怕是很難找回來了。”
    “也罷，錢財身外物，人都沒了，這些財物也就不重要了。”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別太難過了。”
    “去吧，不用擔心我，你的心疾也要好生養著。”
    “恩。”
    送走虞吹月，竹小荷重新回到屋內伺候在閬清身旁，看著她日漸憔悴的容顏，隻能幹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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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內的枯榮神色有些為難，道：“還有一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若是你不信我——”趙元儼截斷她的話腔。
    “罷了，這也是我的推斷。”枯榮心一橫，“我覺得這件事，一來，跟李堯的家人脫不了幹係，二來，說不定李堯本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何以見得？”趙元儼稍感意外。
    “首先，李家本就不同意宮蕾和李堯的婚事，但婚禮已經迫在眉睫，他們卻無一人上門吵鬧，不符常理。其次，李堯從事發至今一直未曾露麵，雖然外界都說他是被家人禁足，但我不信。其三，我聽過這麼一個說法，覺得深有道理。受到傷害後，人有兩種選擇，一種是以彼之道還施其身，一種是忍氣吞聲自我放逐。宮蕾雖然天性羞怯溫和，但不至於麵對此事也能如此寬宏大度，她一不哭二不鬧，定然是心裏有些數。”
    “你是說，她之所以選擇這樣一種了結一切的方法，是因為她不願意傷害李堯？”
    “恩。”枯榮認真地點點頭。
    沉思片刻，趙元儼附和道：“這也不是全無道理。”
    “而且，我偷偷翻看了宮姑娘和李堯的書信來往，以及宮蕾遺留的財物。我覺得，李堯並不是真心誠意地愛著宮蕾。我還發現，宮姑娘的私房錢已經所剩無幾。”
    “這是個重大發現，還有誰知道這件事？”趙元儼收起紈絝之相。
    “我沒跟別人說過，畢竟，這隻是我的猜測。”枯榮淡淡道。
    “不過，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麼能知道人家鴻雁傳書中的甜情蜜意呢？”趙元儼雖然對枯榮生出幾分敬意，但嘴上還是不饒人，“而且，要我說，你的用意是好的，但是擅自翻看別人的東西總是——”
    “有誌不在年高，對不對？再者，特別情勢，特別對待麼。還有，李堯送到解雨閣的聘禮一直封存著，可是今天一早，箱子被掀翻的時候，卻發現滿箱子的珠寶被調了包，成了碎石、黃沙之類的東西。”枯榮細細剖析。
    “著實是好生蹊蹺，時間把握得分毫不差，趕在所有人都注意著宮姑娘遇害之時。”
    “王爺也這麼認為？”枯榮故意問。
    趙元儼細長的桃花眼中不禁透露出笑意：“難不成，你還有他解？”
    枯榮明眸一轉：“我認為，要無聲無息在這麼短時間內將封存完好的幾大箱子珍寶取走，非常不易，除非——”
    “別賣關子了。”
    “那箱子裏本來就不是珍寶，而是這些阿堵物。”枯榮直接明了地表達道。
    “這樣——”趙元儼眉心緊鎖，“我，倒沒想過這一層。好吧，我讓親信去查查李堯和他的家底，有任何消息會第一個通知你。”
    “好的，等您的消息。時間不早了，民女告辭了。”枯榮看看天色，忙不迭地起身要走。
    “我這王府是個龍潭虎穴麼？”趙元儼打趣道，自己並未起身相送。
    “是啊，龍在這兒，虎在那兒——”枯榮指了指趙元儼又指了指座椅上的虎皮墊子。
    被枯榮的比喻逗笑了，趙元儼搖了搖頭，煩惱道：“真搞不清楚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以後就知道了。”枯榮施施然欠了個身，跟著一身戎裝的侍衛長出了王府。她並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但是既然讓她發現了宮蕾死因的異常，天性好奇的她就沒辦法輕易釋懷，更何況，在解雨閣，就算宮蕾對自己最親近了。
    枯榮回到解雨閣的時候，顏淨徵已經沐浴更衣完畢，正坐在她的貴妃榻上看著那本已經翻了不止千遍的《南城古帖》。顏淨徵沒有問枯榮她跟廣陵郡王之間的事，枯榮也樂得不加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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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解雨閣顯得有些冷清，剛剛出了命案，有些人著實有些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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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院小築裏傳出嗚嗚地哭泣聲，因為宮蕾新逝，尤其顯得陰森可怖。這偷偷抹眼淚的不是別人，正是閬清的貼身侍婢竹小荷。小荷是閬清撿回來養大的，故而特別親近，視閬清為親姐。因為今兒聽曹大夫說閬清的病怕是不能再拖了，閬清也說她的病早晚都得這樣，早死早超生。故而特別心裏難過，但又不敢擺在臉上，引閬清傷心。
    “呃——”無人居住的小築裏發出輕微的悶哼聲，小荷擔心是宮蕾的魂魄不能瞑目，心下害怕，反倒大聲給自己壯膽：“誰在裏麵？”
    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