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王宮花園擺出宴席一桌。
    席上隻有兩人——罹安王，肖將軍。
    肖梵天對於赴這次宴感到十分忐忑。
    事實上他根本不記得罹安王請他進宮這回事，要不是酉時妹妹提醒他，估計他現在已經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事實上最近一段時間他都這樣，有時候會不記得一些事，有時候頭會疼，會幹一些自己不知道為什麼要幹的事，說一些不知道為什麼要說的話。
    肖梵天把這歸咎於“年紀大了總有什麼地方不靠譜”，就像他妹妹對他說的一樣。
    而現在，由於他真的不記得什麼時候罹安王邀他赴宴，所以當他發現整張桌子隻有他和罹安王兩個食客時，他忐忑，忐忑得兩腿上下左右各種抖。
    “肖將軍切莫緊張。”肖梵天抖腿的聲音翠蜉蝣聽得一清二楚，“本王隻是想起，初到月笙承蒙將軍協助，還在將軍家住了兩天。今日設宴，不過是為了感謝將軍。”翠蜉蝣說得冠冕堂皇。
    肖梵天幹笑。
    酒過三杯，翠蜉蝣突然道：“將軍連日來可有何身體不對？”
    “啊？”肖梵天怔住。
    翠蜉蝣笑道：“像是，記不清很多事，或者不知自己為何要作何事？”
    肖梵天瞠目結舌。他想回是啊是啊，但說出口的卻是：“並沒有，有勞罹安王費心了。”
    翠蜉蝣但笑不語。
    肖梵天感覺有個聲音一直在他耳中嗡嗡嗡的，他想把聲音趕走，結果嘴裏卻順著那嗡嗡嗡開始往外嘣字。
    “末將不明白，為何當初罹安王要化名重滄羽進我府邸？”
    “本王記得當初已經告訴過將軍了，”翠蜉蝣笑道，“本王隨義兄進入月笙，奈何與義兄失散，恰巧肖將軍收留。至於重滄羽之名，出門在外總要賠個小心，貿貿然用真名，恐怕被人暗害都不知怎麼死的。”
    “親王說得極是。那為何之後又不辭而別，害末將一通好找。”
    翠蜉蝣無奈，“事出有因未及告知，讓將軍擔心了。”說罷，他給肖梵天斟上一杯，“這杯就算本王給將軍賠罪，將軍諒解。”
    親王都給他斟酒賠罪，他還能說什麼？
    肖梵天拿過酒杯，仰頭幹掉。
    然而酒杯放下，肖梵天頓時臉上通紅，頭頂開始有熱氣透出。少頃，他麵色又成青紫，兩頰上的肉不斷抖動著，喉管咕噥著發出一些單音。他猛然轉身，噗一聲嘔出一口黑血。
    臉上青紫頓時退去，肖梵天白眼一翻，臉朝下糊在桌麵上。
    翠蜉蝣笑眯眯把玩酒杯，“姑娘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說話？何必借肖將軍的口來套我。”
    “哼！”矯情冷哼落下，卻是辨不清來路，“瞎眼的，今天你擺鴻門宴，姑奶奶考慮不周這才吃你的虧。不過你也別得意，這蠢貨肚子裏東西可不止吐出來那一點，姑奶奶不怕擺弄不了他，更不怕收拾不了你！你給我洗幹淨脖子等著，十日之內，姑奶奶必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恭候大駕。”翠蜉蝣指尖輕彈，酒杯彈出飛向西側樹蔭之中。
    一聲痛呼，樹冠摩擦響動。一豔紅身影斜飛而出，歪歪扭扭跳遠。
    翠蜉蝣冷笑。
    “把肖將軍送回去。”
    垂花門外幾個侍衛立即進來，將肖梵天抬走。
    院中再無旁人。
    翠蜉蝣輕輕敲桌麵。
    “你還要藏多久。”他皮笑肉不笑。
    禦霏天摸著鼻子從假山石後麵晃出來：“這不是你家那誰不放心你，讓我來看看嘛。”
    翠蜉蝣冷哼，“他自己幹嘛不來？”
    “怕你罵他禽獸唄。”禦霏天抓起一塊牛肉塞進嘴裏。
    翠蜉蝣耳尖微紅，“何必等我罵，他本來就是！禽獸！”
    禦霏天訕笑。
    收斂一下情緒，翠蜉蝣冷然：“看見那女人了？”
    “看見，往西去了。”禦霏天一麵夾菜一麵道，“把紅衣裙穿得不倫不類，女綰看到非得弄死她。”
    說到女綰，禦霏天想起前晚他們在皇陵後頭種的種子。
    “誒，我說，那雌株你就這麼種在那，不管了？”禦霏天邊問邊用筷子比劃。
    翠蜉蝣彎彎眼睛，“誰要救人，讓他自己來割血澆花。”
    禦霏天仰天想想，隨即縮脖子：“哎呦，那禦宇小侯爺要大放血囉。”
    “你管呢，反正放血的不是你。”翠蜉蝣眯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