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一塊巨大岩壁，岩壁上有不少小孔，溫水從中溢出流下，流到岩壁底部的坑裏，彙聚一個散發著熱氣的水潭。
    因潭水溫熱，四周植被也受影響，喬木不多但都生長壯實，灌木則發育茂密，有些開著白花，有些甚至已經結出紅果。灌木再往下便是一株一株的雜草野花。這裏的野花顏色豔麗，白色倒是稀少了。
    乍一看還以為是春天。
    禦霏天在口水淌下來之前，成功把嘴閉上；他轉頭看重昀，後者亦是震驚。反而最應該驚歎的翠蜉蝣，此刻卻神色如常。
    也是，人家根本看不見來著。
    禦霏天別過臉，同時難得對自己的沒腦子感到羞愧。
    翠蜉蝣不知眼前是何情景，他循著水聲和熱氣往前，最後站在水塘邊。他蹲下來，準備把手伸入水潭裏。
    身後衣袂響動，翠蜉蝣指尖還沒觸到潭水，便被另一雙手截住手腕。
    重昀惡狠狠瞪他，“打算幹蠢事？當著吾的麵？！”
    翠蜉蝣微愣，繼而訕訕收手，“忘了嘛……”
    “……”重昀眼神凶惡，凶惡到就算看不見，翠蜉蝣也覺得後背惡寒。
    他識趣挪開位置。
    重昀理所當然蹲到潭邊。潭水清澈，影綽間，他能看見潭中有開鑿平整的石階石台。石階上覆蓋著短短的一層藻類，石台上也有。石台中心有個長方形的凹槽，大小與翠蜉蝣的麵具差不多。
    重昀皺眉。
    “看見什麼了？”翠蜉蝣拽他袖子。
    “石階，石台。石台有凹，和你的麵具差不多寬窄。”重昀冷靜複述情況。
    翠蜉蝣挑眉，隨即從懷中掏出麵具。
    重昀劈手把麵具奪過，解開綁手挽起袖子，抓著麵具手伸入水中。他先將麵具凸起朝上放入石槽，石台毫無反應。重昀皺眉，又把麵具翻個麵，凸起朝下，像個碗一樣放在石台中。
    他才鬆手，翠蜉蝣突然拉著他，兩人猛然躍開，險些撞上後麵探頭探腦圍觀的禦霏天。
    岩壁抖動發出轟鳴，潭水像滾開了一般不停滾起冒泡。少頃，石台頂著上麵的麵具慢慢升起，直到麵具中的水漏去差不多，隻有淺淺一層還撲在裏麵時，石台停下。岩壁滲出的溫水大部分落到潭中，少部分澆花似的落到麵具裏，多餘的水延麵具氣孔和眼縫流出，裏頭的水水分始終保持在半個指頭粗那麼點。
    重昀有些明白這麵具是拿來幹嘛的了。
    他拽拽翠蜉蝣，“你師尊把玉弄成麵具前，這玉什麼樣子。”
    翠蜉蝣眯眼回憶：“像硯台，有個四四方方的槽，四壁都有小孔。”
    “硯台要孔幹嘛？”禦霏天插嘴。
    重昀勾唇笑，“硯台不要孔，但花盆要孔透水。”
    禦霏天還是莫名，翠蜉蝣臉上卻有了光彩。
    “原來如此！”他站起來，走向四周草叢，看樣子就是要拔草挖土。
    重昀眼明手快拉住他，把一片迷茫的翠蜉蝣按在一邊，自己則接手挖土大業。
    翠蜉蝣聽見聲響，眯著眼睛笑。
    饒是禦霏天厚臉厚皮，這時候也不好在一旁幹站。他也解下綁手挽起袖子，蹲到一邊刨挖起來。
    沒一陣，兩人挖出兩大捧土，全數盛在麵具裏。
    翠蜉蝣從腰帶裏拿出禦霏天帶來的種子，放入土中，之後又往上撒上細土。
    禦霏天突然咦了一聲，“這種子是我在抽屜裏發現的。怎麼你沒用匣子裏的種子？”
    翠蜉蝣撒土，頭也不回道：“匣子有鎖，我懶得開。”
    禦霏天大翻白眼。
    下一刻，重昀也咦了一聲，“怎麼這土是黑色的。不是紅土開花黑土結果嗎？”
    翠蜉蝣撒完了土，拍拍手站起來，道：“恐怕紅土不是指紅色的土壤，而是指用鮮血灌溉靈藥的花。”
    重昀細想詩文內容。倒也是，因為下一句就是“血脈供養，難求仙去”。
    “好極了。”種下種子，翠蜉蝣站起來兩手叉腰，轉頭對禦霏天笑，“現在幾時？”
    禦霏天仰頭想想，道：“寅時剛過。”
    “打道回府。”翠蜉蝣轉身往外走。
    重昀毫不猶豫跟上，禦霏天走在最後碎碎念：“等到天亮不行嗎？非得上趕著這黑漆抹烏的。”
    因著一擊即中，翠蜉蝣心情好，便解釋道：“窪地無路，我是循著靈藥花香和水聲來的，要離開隻能循著花香。這裏的靈藥是有人刻意種成這樣，花開後以花香引路。而靈藥有個習性，夜間開花白日合苞。若到天亮，靈藥花香消弭，沒路我們便出不去了。”
    “……”禦霏天惶然。
    他還當翠蜉蝣是胡走亂撞，走運才撞進來的。
    看看最前頭翠綠身影，禦霏天頓覺這人當是他們五師兄弟裏，最最最靠譜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