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獸！”翠蜉蝣篤一下把酒杯戳在桌上。
    越烽火給他撫背，順帶把酒壺拿開，“他是禽獸，你別喝了。”
    “我不！”翠蜉蝣一把搶過酒壺，“不喝白不喝，反正也是我家的。”
    “都是你家的，沒人跟你搶。別喝了。”越君把酒壺抽出來，放到翠蜉蝣夠不到的地方。
    “禽獸！”翠蜉蝣大罵。
    越烽火吃不準他到底是罵誰，幹脆默不作聲把桌上的碗碟也挪開，免得他一時氣大抄手砸掉。
    一個時辰前越烽火從書房追出去，在花園逮到正在火頭上的罹安王。越烽火正在猶豫要不要安慰兩句，翠蜉蝣就轉臉麵對他，說“餓了”。
    越烽火：“……”
    因為事先沒有告知膳房今天有宴席，所以翠蜉蝣這頓飯頗有些七拚八湊的味道。
    不過吃的人並不在意。
    事實上，越烽火覺得罹安王的目的不是吃飯，而是喝酒和罵人。
    “死都不原諒他！”喝得滿麵通紅的某些人咆哮，“道歉居然一點誠意都沒有！事實上他那根本就是狡辯！指望從他嘴裏吐出真摯的對不起簡直就是我腦子被門擠了！”
    越烽火無奈地把盤子碗碟移到他碰不到的地方，“好歹王是一國之君，輕易對人低頭他多少會覺得沒麵子。”
    “所以他沒誠意！”翠蜉蝣義正言辭，“禽獸！”
    越烽火深諳永遠不能和醉鬼唱反調的道理，於是他隻能一邊是是是，一邊偷偷把酒壺拿開，倒掉半壺酒然後往裏麵兌水。
    顯然醉過頭的翠蜉蝣沒發現越君的小動作，他依舊自顧自喝酒大罵。
    兌了水的酒喝了就跟沒喝差不多。
    反而水喝多了翠蜉蝣開始清醒，隻不過無論他是醒是醉，那雙眼睛永遠死一般沉寂。
    “其實你也別怨王。”越烽火試探道。
    見翠蜉蝣低著頭不說話，他又道：“這麼多年，王一直很懊悔。畢竟你是他唯一的兄弟。他一直想彌補，但因為找不到你，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既然後悔，那他幹蠢事之前就該想清楚後果。”翠蜉蝣涼絲絲道。
    越烽火長歎：“他隻大你三歲。說到底，不過還是孩子。”
    翠蜉蝣默然。
    半晌，翠蜉蝣突然抬頭道：“我要見母妃。”
    “嗯？”
    “我想見母妃。”翠蜉蝣神色堅決，“不是神主牌，我想見母妃，親手觸碰到她。”
    “你是說……”越烽火半天才明白過來，“你要去皇陵？”
    “我隻想見我母妃。”翠蜉蝣堅持。
    越烽火皺眉，“皇陵不是每個人都能進的。”
    “連碰自己母親一下都不行？！我要見母妃。”顯然翠蜉蝣是鑽進了牛角尖。
    越烽火定定看他，卻瞧不出任何端倪。
    因為無論怎麼看，他麵前都是一個受了委屈想找母親哭訴的孩子。眼眶都還是紅的呢！
    越烽火歎息。
    “真那麼想？”
    “我要見母妃。”翠蜉蝣機械般重複著。
    “好吧。”越烽火閉上眼，“我給你想辦法。”
    “真的？”翠蜉蝣一臉驚喜。
    越烽火好笑地看他，“真的。”
    喝得半醉的罹安王發出一聲歡呼。
    擺著桌宴的店門外，一隻雪鴞不停盤旋。因月王的命令，沒人去把大鳥捉來，自然，也沒人發現雪鴞腳上綁著的信筒。
    …………
    “四師弟說他在王城裏。”薛依虹看著手中字條，強自笑道，“他讓我們不要擔心。”
    重昀將字條拿來貼身收好，轉身準備出門。
    “你幹嘛！”鳯十三連忙拉住他。
    重昀頭也不回，“找他。”
    “小翠一個人能應付。”
    “他有危險！”鳯十三話音剛落，重昀幾乎是咆哮出來，“他有危險，吾能感覺到。他要幹蠢事時吾總會有感覺！讓吾走。”
    鳯十三還想再攔，敖千機卻按住他的手，衝他搖頭。
    重昀反手掙脫，頭也不回迅速離開。
    “你！”鳯十三轉頭瞪敖千機，咬牙切齒直跺腳，“你當月都王城是你家，說進就進說出就出？那悶瓜功夫再好也不可能視千軍萬馬如等閑！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小翠不把你皮剝下來他就不是千蟲……”話音未落，跳腳怒罵的人已被緊緊抱住。
    敖千機死死把鳯十三箍在懷裏，一身戾氣一眼冷峻，語氣卻是柔和的。“相信他們，會沒事的。他們在一起，總會沒事的。”
    “你！……蠢貨！”鳯十三咬牙，卻沒再說下去。
    薛依虹站在窗邊，笑意早已斂去，手裏兩塊菱角，早被捏得變了形。
    一環錯環環錯，終是滿盤皆落索。
    重昀與翠蜉蝣之劫，便是第一錯環的果。
    薛依虹閉上眼，半晌，他打了個呼哨。
    一隻黑色鷹隼拍打著翅膀從遠方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