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穀林木茂密，不少都是樹齡較長的古木。重昀選了一棵老喬木，飛身上樹，沒一會再下來，手上已經捏著兩顆色彩斑斕的鳥蛋。
    清蟲影蟲一人一顆。
    影蟲激動得跟什麼似的，清蟲則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
    隨後重昀又找棵粗大好爬一點的樹，看樣子是要兩小上前。
    自告奮勇的自然是影蟲，於是剩下的一大一小便站在樹下，緊張兮兮盯著樹上不斷挪動的小屁股。
    重昀抿著嘴緊盯著樹上的娃娃，不料身邊的娃娃卻突然開口。
    “最近莊主很開心。”
    毫無疑問的陳述句。
    重昀伸手按住他的頭，輕輕搖晃。
    “你想他開心，吾亦然。”他轉頭看清蟲，眼中有笑意，也有苦澀：“放心，吾傷好之後自會離開。”
    “我不是這個意思。”清蟲緊盯著樹上的弟弟，“莊主很少這麼開心。偶爾敖先生和鳯先生來，他也會高興，但不會似這般放鬆。”
    “嗯，吾希望他一直如此，所以吾會離開。”重昀笑笑，隨即轉頭向上。同時，樹上傳來影蟲歡快的呼喊：“哥哥！重大哥！我找到好多鳥蛋！”
    …………
    三人找到不少鳥窩，最後掏走的蛋卻隻有幾個，都是蛋殼色彩豔麗的。
    一路走走停停，他們緩步回到之前的陷阱地。
    老遠影蟲就看見陷阱露出好幾個，小孩歡天喜地奔過去，探頭往最近的一個坑裏一看，便是一聲驚呼。
    “小貂！”
    重昀忙上前查看，陷阱塌下三四個，其中一個裏麵臥著兩隻小黑貂，一隻呲牙咧嘴，不停衝坑外的影蟲揚爪子，另一隻縮在凶的那隻身後瑟瑟發抖。
    另幾個坑中分別是老鼠、猞猁崽，有蓋板的坑裏是一隻野雞。
    兩小孩就眼巴巴盯著黑貂們不放，重昀無奈，隻得放跑走老鼠和猞猁，把野雞的腳捆起來倒提著，將之前準備好的套子給黑貂套上。乖的那隻被清蟲抱著，跳的那隻落在影蟲手裏。也不知怎的，原本在坑裏呲牙咧嘴一副凶樣的黑貂，到影蟲手中便蔫了。倒不是懶神無氣，影蟲逗它它也掙紮，但它不咬人，也不亮爪子。於是清蟲和重昀就見影蟲對那小家夥又抱又蹭甚是喜歡，二人甚是同情。
    回到莊裏正是晚膳時間，清蟲把自己懷裏的貂塞到重昀手裏，又接過野雞，自己回廚房忙去了。
    左右也沒自己什麼事，重昀幹脆抱著小東西奔往翠蜉蝣的房間。
    才開門，一隻枕頭迎麵飛來。
    重昀將黑貂藏到身後，不閃不避，枕頭正正糊在他臉上。
    “我討厭你！”靠著床柱的翠蜉蝣氣呼呼道。
    重昀撿起枕頭，進屋走到翠蜉蝣床邊，把枕頭放到人手裏。
    翠蜉蝣本是皺著眉準備數落，結果抽抽鼻子似乎聞到了什麼味道，他眉心慢慢舒展開。
    “狗鼻子。”重昀笑道，轉手將藏在懷中的小家夥放到翠蜉蝣被子上。
    “貂？”翠蜉蝣摸索著把小家夥抱起來。小黑貂竟是認得他一般，小爪子搭在翠蜉蝣肩上，伸出舌頭舔舔他的鼻尖。
    重昀抱臂挑眉：“這也是你散養的？”
    “不是。”翠蜉蝣心情很好道，“不過也許是我知道的那隻。”他一麵笑，一麵在黑貂的後腿摸索。最後，他的手指停在黑貂右小腿上。
    “看，這裏是不是有道疤？這小子當時不知從哪摔下來，腿折了。那會我剛從暗窟出來，身上有其他貂的味道。它的同伴竟慌不擇路，把它叼到我麵前。”翠蜉蝣輕輕撫著黑貂腿上的傷疤，臉上笑容明媚很多。
    重昀突然覺得，這人與人類的因緣，似乎全都轉到了動物上。
    “這林中還有你不熟的東西嗎？”重昀好笑地問。
    回答是翠蜉蝣模棱兩可的一聲“哈”。
    重昀深吸一口氣，長歎一聲，隨即坐到翠蜉蝣床邊。
    “吾會在中秋節前離開。”重昀垂著腦袋，手指輕輕撓黑貂的腦門。
    抱著黑貂那雙白皙幹瘦的手僵住，卻半天沒聽見手的主人吭一聲。
    重昀抬頭，隻見翠蜉蝣睜著眼睛麵對他，臉上沒有笑容。
    重昀忍了半天才忍住不去碰他的臉。
    “吾不會在此待一輩子。”他垂下頭低聲道。
    半晌，翠蜉蝣慢慢閉上眼睛。“我知道。”聲音裏竟有些落寞。
    重昀還想說什麼，翠蜉蝣卻抬起頭，道：“屆時我送你出穀吧，蟲穀的奇門八卦，你扛不住的。”
    笑容再度出現在翠蜉蝣臉上。
    重昀靜靜看他，沒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