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昀站在翠蜉蝣身後，看著麵前黑洞裏百十來雙綠幽幽的眼睛，麵上還是不見波瀾，心裏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黑洞洞的空間裏，百十來隻不知道什麼玩意，沒有粗重的呼吸聲，沒有信子吐息聲，更沒有野獸的臭味。
    好像那裏麵隻有那百十來雙綠色的珠子。
    但是，珠子是不會吃人的。
    珠子是不會讓被翠蜉蝣丟進去的黑衣人發出慘叫、並在“救命”的救字還沒喊完便隻有咕噥血聲、最後一切消弭於無的。
    重昀定定看著那黑石室，裏麵的眼睛在一瞬的殺意湧動之後歸於平靜。最後，大部分眼珠的主人隱去暗處，隻有少數十幾雙，懶神無氣地盯著石室外的兩人。
    翠蜉蝣在室外又站了一會，隨後揚袖轉身，抽身離去。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好像他沒把一個人丟進一個不知道養了什麼玩意的石室裏，沒有聽見那些撕心裂肺的慘叫。
    隨後翠蜉蝣又回到牢籠裏，這次他拉出來的是那青衣女人。
    女人還有意識，她瘋狂地掙紮著，兩手抓撓著翠蜉蝣的手，卻始終沒掙開，似乎所有的武學在這裏都沒了用處。
    她看見重昀，她聲嘶力竭要他救她。
    “我是你的師姐！我是九魂堂三堂主！你要救我！！”“啊啊啊啊！師尊不會放過你的！！！影門不會放過你的！！！”“師弟，好師弟！快救我……求你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快救我……”
    ……
    這一路顯得格外漫長。
    重昀始終跟在翠蜉蝣身後。女人由開始的呼救、咒罵，轉到哀求，重昀不動聲色。翠蜉蝣更是，始終像是在拖一條死狗。
    他們來到最裏麵的石室外。石室牆壁上長著一些會發光的植物，借著植物的光和燭火，重昀看見石室一半是幹地，地上三三兩兩盤著色彩斑斕的四足蛇，另一半是水塘，水塘上還有荷葉，水不算渾濁，但光線不好，也看不清水裏有什麼。
    翠蜉蝣反手一丟，女人尖嘯著摔進石室。
    四足蛇有所反應，紛紛抬起頭，血紅色的眼睛盯著女人，暗色信子吐出來，發出涼涼的嘶聲。女人慘叫著往外撲，翠蜉蝣手指輕彈，女人腳下一歪，跌進水塘裏。
    水塘似乎不深，女人尖叫著掙紮了幾下便晃晃悠悠站起來。她不顧臉上的泥土，並手並腳就往外爬。
    女人沒有注意自己身上的泥，重昀卻注意到了。
    女人看似渾身裹滿了塘底的泥沙，可事實上，她身上泥沙很少，多的是一條又一條，大小不一粗細不等的水蛭。
    女人還沒爬上岸，便覺渾身乏力，轉眼看見藕節般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爬滿了吸血蟲，她尖叫著把那些圓蟲從身上扯下來，甩到岸上。飛濺的血液滴到水裏，不一會，水麵翻騰，女人又開始慘叫。
    水下一片銀白色摻雜著紅色，一下又一下蹭著女人的身體。女人的衣服被撕爛，她像溺水一樣瘋狂掙紮著。第一次抬起手來，她的手還是幹淨的，第二次便是鮮血淋漓，皮肉似乎被水裏的銀白色撕扯下來，第三次，重昀可以看見女人前臂白生生的骨頭。
    水和著血濺落在翠蜉蝣腳邊。
    他冷冷聽著石室裏的慘叫、咒罵、呼喊、哭叫，最後消弭於無。
    一切再度趨於平靜。
    …………
    翠蜉蝣蹲下身，伸出手來。離他最近的一條四足蛇似乎有意識般，順著他的手指爬到肩上，吐出的信子掃過他的臉頰。
    “我給過你最後一次機會。”翠蜉蝣將四足蛇抱下來，兩指輕輕順過四足蛇的背脊。
    重昀眼看著一抹銀白色略過水麵，叼走漂浮在水上的一塊皮膚，隨後他將視線移到翠蜉蝣臉上。
    “水中是何物？”
    “水蛭，食肉魚。”
    重昀皺起眉頭：“食肉魚不會吃掉水蛭嗎？”
    翠蜉蝣耐心回答：“會，但是這些四足蛇會吃掉一些食肉魚的魚卵和個頭小的食肉魚。”
    “那水蛭便等你來投喂？”
    “不，水蛭會吃掉一些弱小的四足蛇。”
    “強者做大。”
    “哈。”
    翠蜉蝣把懷裏的四足蛇放在地上，小家夥甩動著藍色的尾巴，慢悠悠離開。
    他定定站在石室口，背影透著些許落寞。
    重昀上前，拉住翠蜉蝣的手。
    “怕冷就別再來此地。”他一麵嗔怪，一麵把人帶離這地方。
    翠蜉蝣慢慢閉上眼睛，“不來這些孩子們就餓死了。”
    “嗯，以後這種事情，吾來便可。”重昀隨口答道，卻覺手被人握緊。
    “那好，以後便是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