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粥的清香溢滿廚房，南悠關掉瓦斯，端著鍋子回到狹小的客廳，她為自己盛了一碗粥，就著一盤燙青菜，迅速解決早餐，昨晚那份牛排她已經加熱過了，相信姑媽和小卓起床就能看到，她收拾好自己的碗，躡手躡腳回房拿了書包，準備出門。
    “南悠，你等一下，我有話問你。”李玉函打開房門，身上已經換好上班穿的套裝。
    “姑媽，您要問我什麼？”南悠站在門口，臉上漾著溫吞的笑。
    “你這兩天回來得越來越晚，整個人也消瘦了一圈，打工很辛苦嗎？”李玉函的目光有幾分考究，無不擔憂地問。
    “咦？我瘦了嗎？”南悠摸摸自己臉，笑道：“是您多心了，我又什麼時候長胖過。”
    “南悠，你晚上打工我不反對，但一個女孩子總半夜回來，太不安全了，我不放心，你還是辭掉一份工作吧。”李玉函顰眉，眼角有顯而易見的細紋。
    “姑媽，您別擔心我，您看，我還不是好好的。”南悠俏皮地轉了一個圈，抿唇微笑，她知道姑媽在擔心什麼。
    “好什麼好，都瘦成一把骨肉了。”李玉函歎氣，眼神複雜。
    “我瘦歸瘦，但身體一向很好，這也多虧平時打工鍛煉出的好底子，也許您不太能理解我為何要拚命掙錢，現在我已經大三了，馬上就會出社會實習，一個女孩子想要有份事業，在複雜的人際關係中站穩腳跟，就應該要多經受磨難，我現在吃的苦，就是為了以後少走彎路，也更加學會為人處事。”南悠衷心地說。
    “你的話雖然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我總想，以你的資質，如果出生在環境好的人家，早就出人頭地了。”李玉函勉強一笑，不能釋懷。
    “姑媽，我要是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從小過錦衣玉食的生活，也許根本不會明白生活的意義是什麼，當我每天都有可以任意揮霍的錢財，說不定變成嬌蠻任性大小姐的可能性比較大。”南悠笑言，神色卻是極認真，真的，她感激現在的生活，有姑媽和小卓在，她的理想就不會磨滅，甚至前麵的路越艱辛，越能激發她頑強的意誌。
    “南悠，你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李玉函低喃，意識到自己耽誤了太多的時間，忙說：“你趕緊去學校吧，記得午飯和晚飯一定要吃，要是打工太晚回不了寢室，一定要回家。”
    “知道了。”南悠笑著揮手，關上鐵門後，她飛快跑下樓。
    李玉函移步到餐桌前坐下，神情因陷入回憶而怔忡，小卓背著書包從房裏蹦跳出來，大叫：“媽，慘了，我要遲到了。”
    “別急，吃了早餐再走。”李玉函一把拉住兒子細瘦的胳膊，將他按在椅子上。
    “我要遲到了啦。”小卓苦著臉哀求。
    “吃早餐。”李玉函瞪了他一眼，教訓道：“知道會遲到，怎麼不早點起床？”
    “我已經定了鬧鍾，可是沒及時醒來嘛。”剛上初中的小卓正在發育期，清亮的嗓音有微微的變化。
    “別說了，快點吃，一會我騎車載你上學。”李玉函盛了碗稀飯推過去。
    “咦？媽，你怎麼會做牛排？”小卓吃驚地指著散發著濃鬱香氣的盤子。
    “是你姐姐帶回來的，她舍不得吃，就留給你吃。”李玉函喝了口粥，將切好的肉夾進兒子碗裏。
    “哦。”小卓一聽是姐姐，馬上閉嘴不說話了，努力吃飯，壯實身體。
    “李南悠！”
    聽到這個怨惱的聲音，南悠歎了口氣，淡然地回過頭。“宋同學，你找我有事？”
    “什麼嘛，沒事就不能找你嗎？”宋明惠嘟嘴，一臉嬌氣。
    “我不是這個意思。”南悠轉身麵對她，笑容淺淡。
    “我還沒有怪你呢，上次我生日，你居然一聲不吭就走掉，你撞傷額頭，我還好心幫你叫了醫生。”宋明惠嬌聲抱怨，突然上前一步，掀開南悠的頭發。
    “宋同學。”南悠不著痕跡地避開。
    “咦，你的傷已經好了啊！”宋明惠盯著她的額頭，顯得若有所思。
    “隻是小傷。”南悠淡淡一笑，收拾好書包，準備先去食堂吃點東西。
    “南悠，我這樣叫你可以嗎？”宋明惠嫣然一笑，神態親昵。
    南悠略微遲疑，然後點了點頭，她不介意別人怎麼稱呼自己，隻是宋明惠突然的轉變讓她覺得奇怪。
    “那你就叫我明惠哦，我的朋友都是這麼叫我的。”宋明惠露出兩頰的酒窩，天真的樣子還像個小女孩。
    “宋同……明惠，我要去食堂了。”南悠歉意地笑，難得今天下午隻有兩節課，她有時間吃飯，還能回寢室睡一會，最近她總是感覺疲倦。
    “去吃飯嗎？也太早了吧，不過你要是餓了，我們可以去一個地方喝下午茶。”宋明惠眨眨眼，順便環住南悠的胳膊。
    “抱歉，我沒喝過下午茶，隻是想早點吃飯，然後去休息。”南悠對她的親近感到不自然。
    “你別這樣嘛，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朋友在一起喝茶很正常啊，你為什麼都不喜歡和人接觸呢？難道你以前都沒有朋友嗎？”宋明惠臉上寫著不解，她隻聽人說李南悠性格孤僻，為人清高，但她又覺得不是這樣，相反，比起那些因為利益試圖接近她的人來說，李南悠溫和的性子算得上可愛。
    “我沒有時間，所以也沒什麼朋友。”南悠誠實地回答，事實上她隻說了一半，另一半是她沒有錢去交際應酬，但這句話，在宋明惠這樣的千金小姐麵前，南悠開不了口，而就算她說了，宋明惠也不會理解。
    “我知道了，你要打工對不對？”宋明惠叫出來，她的音調不自覺提高，引人側目。
    南悠淡淡看了她一眼，說：“對，我要打工。”說完，她走出教室。
    宋明惠追上去，跟在南悠身後。“打工好玩嗎？其實我有時候也想出去打工，體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可是我媽媽不允許，她說這個社會很複雜，女孩子接觸的人越多，心胸就會變得狹隘，喜歡計較，這樣就不可愛了……”
    “你媽媽說得對，如果沒有缺錢的苦惱，根本無需外出打工。”南悠打斷她的話，抬頭看進這個女孩的眼底，她的樣子很坦然，南悠寧願相信她是有口無心，畢竟生活在溫室裏的花朵，確實比她要單純很多。
    “咦？你生氣了嗎？我並不是在說你……”宋明惠愣了一下，表情無辜。
    “沒有，我馬上就到食堂了，你不回家嗎？”南悠語氣淡淡。
    “嗯？”宋明惠揚起下巴想了想，笑道：“我先不回家，我和你一起去食堂，來學校這麼久，我還不知道食堂長什麼樣子。”
    南悠看著她，沒說什麼，任由她跟著。
    “師傅，一份米粥和饅頭。”南悠伏在窗口，朝裏麵的人笑了一下。
    “米粥小心燙。”老師傅中氣十足，嗓門也粗。
    “你怎麼吃這個啊？連菜都沒有。”宋明惠看著對麵盤子裏單調的食物，頓時瞪大了眼。
    “不用菜，我喜歡清淡的東西。”南悠不為所動，低頭喝粥。
    “啊，如果是我肯定吃不下。”宋明惠撇嘴，悻悻地道。
    南悠認真將食物吃幹淨，抬起頭，發現宋明惠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你回家吧，我現在要回寢室休息。”
    “南悠，你喜歡吃點心嗎？明天周六不用上課，我請你喝下午茶好不好？”宋明惠小心翼翼地問。
    “明天下午我有兼職。”南悠蹙眉，奇怪地看回去。
    “沒關係，上午你有空，那我們就約在上午。”宋明惠笑容甜美，眼睛彎彎的像月牙一樣。
    南悠有些迷惑，她不曉得宋明惠突然對自己這麼親切的原因是什麼。“上午我有時間，但卻不會想出門喝茶逛街，你知道為什麼嗎？”南悠隻能坦白自己。
    “為什麼？”宋明惠的笑頓了一下。
    “正如你看到的，我很窮，因為窮，我才需要不停的打工，就算有了收入，我也不能放縱自己亂花錢，所以平時吃東西都很簡單，隻要能吃飽就行，食物好不好吃對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而你口中的下午茶，我興許在電視上聽說過，那是有錢人才有的生活，而我並不會奢望。”
    說完，南悠平直地看著她，這個像洋娃娃一樣精致尊貴的女孩，在懂得她們的不一樣之後，就此打住不經意對她生出的那點莫名的興趣吧，她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不需要有太多的交集。
    “我想我知道了。”半響，宋明惠燦爛一笑，優雅地站起身，她一身名貴的洋裝，處在喧囂的食堂中，依舊明亮耀眼。
    “李南悠，你應該還記得上次在我的生日宴上，閔阿姨幫過你，我明天就是和閔阿姨一起喝茶，你也來吧。”她俯視著說。
    “是給我帕子的那位夫人？”南悠問。
    “沒錯，閔阿姨身份極尊貴，但為人卻和善，閔阿姨願意出手幫你是憐惜你，你總得要道聲謝吧。”宋明惠聲音輕快，眼神卻不複溫柔。
    “你們約在哪裏喝茶？”
    “孝義路的淺塘茗，十點鍾哦，你別遲到。”宋明惠嬌俏地笑了，然後揮手離開。
    南悠依舊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