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悠蹲在水池邊洗盤子，一蹲就是兩個小時，餐廳生意很好，對衛生要求更嚴格，為了確保盤子洗幹淨，不能戴手套，洗完了用潔淨的抹布擦幹，不允許盤子上麵遺留一點點油汙和水漬。
    “南悠，拜托把這些鐵鍋快點刷幹淨，廚師長等著用，今晚生意太好了，現在餐廳外麵還有人在排隊呢。”敏心推著餐車吃力地走進來，也不怕弄髒製服，一屁/股坐在餐台邊。
    南悠抬頭一笑，腿麻得早就失去了知覺，她站不起來，隻好扭著身體將成堆的鐵鍋搬進水池，然後努力刷洗。
    “南悠，你太不小心了，弄傷了臉，才會被分派做這種累差，經理也真是不近人情，就算沒辦法招待客人，派你站在門口也行啊，刷鍋子多傷手。”敏心為她叫屈。
    “我沒關係，招待客人不能休息，洗盤子起碼還能坐著。”南悠淡淡地笑，並不介意被磨得通紅的指尖。
    “噯，你又沒坐著。”敏心做了個鬼臉。
    “蹲著也一樣。”南悠笑了。
    “算了，就你死心眼，偷懶都不會，我出去做事了。”敏心捶了捶酸疼的小腿，苦著臉走開。
    南悠收斂表情，熟稔地刷完所有的鍋子，擦拭幹淨後，才緩緩站起身，等那陣酸疼麻脹散開，然後抱著鍋走進濃煙滾滾的廚房。
    “喂，你進來做什麼？”悶漲的空間，廚師長亦穿著長衣長褲煎牛排，肩膀上搭著毛巾不停擦汗，一看到南悠站在磁爐旁，他黑著臉氣吼。
    “我來送鍋。”南悠小心退開一步，她知道廚房不是誰都能進的地方。
    “我來。”廚師長不滿地接過沉重的鐵鍋，臉上掃過一絲詫異。“一個女孩子，力氣倒是不小。”
    “洗幹淨的盤子需要我送進來嗎？”南悠遲疑地問。
    “你要是不怕累，就幫忙搬進來吧，我太忙了，根本抽不開身。”廚師長的注意力又回到鐵板上煎得香油四濺的牛排上。
    南悠來回跑了好幾趟，才將盤子搬完，吳昇又推了一車髒盤子進來，對她比了個辛苦的手勢，匆忙出去。
    “今天怎麼是你在洗盤子？”廚師長站到通風口，微微喘氣。
    “我臉上有傷，不方便在外麵。”南悠指著自己的額頭解釋。
    “那你下班會很晚，走之前找我。”廚師長說完又回到肉味嗆人的位置。
    南悠微微茫然，但她沒時間多想，繼續將手投進油膩的水池。
    等真正下班，已經是淩晨兩點，南悠在衛生間換回自己的衣服，不經意看向牆上的平麵鏡，鏡子裏麵的人發絲淩亂，臉色慘白如紙。
    南悠皺了皺眉，走上前用冷水洗了臉，散開烏黑的長發，遮住額頭的傷。
    “希望姑媽已經睡了。”她喃喃自語，微晃著走回餐廳。
    “李南悠，你跑哪裏去了？”廚師長一臉嚴肅地站在廚房門口，口氣惡劣。
    “我去換衣服，您怎麼還沒走？”南悠詫異。
    “我要鎖門，今晚辛苦了，這個給你，帶回去當宵夜。”廚師長沉著臉遞過來一個便當盒。
    “不用了，我隻做了應該做的事。”南悠連忙擺手。
    “叫你拿著就拿著！”廚師長嗬斥，又說：“今天太晚了，你一個女孩子，最好是打車回去。”
    “謝謝您。”南悠心裏一酸，接過袋子低下頭去。
    “現在能吃苦的女孩子不多，我看你倒好，洗了一夜的盤子也沒怨言。”廚師長的臉色緩和不少，眼角的皺紋微微上揚。
    南悠拘謹的笑起來，她在這個餐廳兼職了三個月，知道廚師長是個很嚴厲的人，連領班和經理都不敢對他大聲大氣，卻沒想到他會表揚自己。
    被人肯定，是一種很奇妙的幸福。
    “回去吧。”廚師長催她走，也好自己鎖門。
    “那明天見。”南悠禮貌地欠身，走出餐廳。
    街上依舊華燈閃爍，計程車一輛輛過去，南悠默默往前走，這個時間顯然已經沒有公交了，但她不想花錢打車，太貴了，雖然今晚加班，但是並沒有加班費，都因她昨天曠班的緣故，能省則省吧。
    夜風很涼，南悠環手抱住胳膊，聞到袋子裏食物散出的濃鬱香氣，胃裏猛一陣抽搐，南悠才記起，自己又忘記吃晚餐了，但……南悠猜測廚師長給她的是一盒牛排，雖然是在西餐廳打工，她卻從來沒有吃過西餐，小表弟也沒吃過，她想把牛排帶回去給小卓當明天的早餐，能吃到好吃的，小卓肯定高興。
    這樣想著，南悠發現自己不餓了，她加快腳步，必須要快點回去，以防姑媽發現她的晚歸。
    黑亮的小轎車無聲接近，車燈打在南悠身上，她謹慎地回過頭，車窗同時搖下，一張清俊的男性側臉落入她眼中。
    “上車。”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夜裏響起，扣人心弦。
    南悠左右看了看，確定身邊沒有其他人，才問：“你在跟我說話嗎？”
    “上車吧，我送你。”男人麵無表情，但語氣已顯不耐。
    “先生，我並不認識你。”南悠繼續往後退，心裏頭微微發毛，她知道有很多壞人都喜歡這種時候行動，何況她此刻孤身一人。
    “李小姐，我沒空跟你玩遊戲，上不上車隨便你。”男人瞥了她一眼，眼神無不嘲諷。
    “你是誰？”南悠眯起眼，想看清他的樣子，確定自己是不是真認識他。
    “我是誰？……我是一個打算送夜不歸宿的女人回家的好心人。”男人勾唇一笑，伸手夾住一根細長的雪茄，神情漠漠地抽起來。
    淡淡清涼的煙草味飄進南悠的鼻端，似曾相識的味道，她認真想了想，甚至上前一步辨認，但這張臉，她真的沒有印象。
    “抱歉，我想你是認錯人了。”南悠點了一下頭，然後疾步走開。
    一根煙抽完，韓子弈彈掉指尖的煙灰，驀地一笑，突然將車180度調轉方向，開回雲官的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