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姑娘可醒了？”殿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李公公？”
    “正是奴才，”李沛的語氣帶著恭敬，“君上怕打擾姑娘休息，臨上朝前讓奴才在這候著，等姑娘醒了，再安排為姑娘梳洗，不知現在是否方便……”
    阮夏受寵若驚道：“讓公公久等了，快請進來吧。”
    帷幕被緩緩掀開，李沛帶著十幾名宮娥進來，不由分說便為阮夏穿戴起來。
    阮夏下意識想要拒絕，卻被李沛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姑娘還是安然接受吧，這些都是君上的吩咐，若是做不好，她們可是要受罰的。”
    阮夏聞言，隻能聽之任之。
    好在經過昨天一夜之後，阮夏吃穿用度的儀製與以往並無不同，這讓她暗暗鬆了口氣，收拾妥當便要離開。
    “君上應該很快就下朝了，姑娘不再等等嗎？”
    阮夏衝李沛行過禮：“奴婢一夜未歸珞嘉殿，理應回去向公主請罪的。”
    李沛卻早有所料：“奴才一早便遣人去珞嘉殿打過招呼了。”
    阮夏依舊堅持：“即便不請罪，也是要請安的。”
    這次李沛無話可說，也就沒有阻攔：“既然如此，奴才送姑娘。”
    阮夏後退一步：“奴婢身份卑微，公公如此自謙，豈不折煞奴婢？！”
    李沛淡淡一笑：“自謙的人是姑娘，如若姑娘早日對君上敞開心扉的話，隻怕如今奴才見到姑娘就該叩拜問安了。”
    李沛言外之意阮夏隻當做未曾覺察，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門外，一路朝著珞嘉殿而去。
    走了一段，李沛瞧了眼四周無人：“恕奴才多嘴一問，姑娘今後還要繼續住在珞嘉殿嗎？”
    阮夏步子一頓：“公公緣何要這麼問？”
    “姑娘冰雪聰明，怎麼會猜不出奴才的意思呢？”李沛也不說破，“今日之後……姑娘還是趁著君上的厚愛，早做打算為好。”
    阮夏想了想，還是問道：“敢問公公，這是您自己的意思，還是君上的意思？”
    李沛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君上的意思，自然是依姑娘所願，就連奴才，也不過是因著一片好心，隨口說說而已，至於聽或不聽，隻在姑娘自己。”
    阮夏心思一轉，俯身道：“多謝公公提點，前麵就是珞嘉殿了，奴婢自己進去即可，不敢再勞煩公公了。”
    “也好，”李沛點頭，回身朝前殿望去，“想必君上也快下朝了，奴才還得回去伺候著，就不送姑娘了。”
    雖是青天白日，珞嘉殿卻靜謐的可怕，就連院中灑掃的宮娥都一個個如履薄冰，噤若寒蟬。
    看到阮夏，宮娥們紛紛迎上來，一臉得救的樣子：“阮夏姐姐，你總算回來了！”
    阮夏心中有了計較，麵上卻問：“怎麼了，一個個戰戰兢兢的？”
    宮娥回頭看了元婧房間一眼，盡量壓低聲音：“公主不知道哪裏來的火氣，把今兒一早進去伺候的姐妹們都趕了出來，還把房間能砸的東西都砸光了，我們心裏害怕，就等著你回來勸勸呢！”
    “對啊阮夏姐姐，”另一個宮娥四下看看，湊近道，“聽萬書樓那邊的姐姐們說，昨天你跟君上進了萬書樓，半夜又被君上抱回了寢殿，這可是真的？”
    臉上倏然一陣發熱，阮夏故作鎮定：“以訛傳訛的話你們也信，繼續幹活吧，我去瞧瞧公主。”
    說完便走向元婧的房間，輕敲兩下房門後推門而入。
    隻見觸目所及皆是一片狼藉，杯盤瓶器的碎片散落一地。
    碎片的盡頭坐著元婧，聽見開門聲，她抬頭看來，見是阮夏，原本頹然的表情瞬間劃過一絲怨恨。
    阮夏恍若未見，回身將門關上，繞過滿地的碎片走到元婧跟前。
    “東西呢，拿到了麼？”阮夏伸出手攤開。
    元婧看向阮夏，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你知道我昨天看到了什麼？”
    阮夏不為所動：“不管你看到什麼，你都應該慶幸自己還記得離開。所以，東西呢？”
    元婧冷笑一聲：“給你，然後讓你去向主上邀功？”
    阮夏聞言，將手收回：“你若不給，那就拿著吧，不過要盡快送出去給主上。”
    “當然，”元婧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畢竟，這可是我的保命符。”
    多說無益，阮夏轉身就要走。
    元婧見狀起身，一把扣住阮夏肩膀，阮夏側身一卸力，卻不料肩上衣服被元婧扯落。
    元婧目光無意間落在阮夏裸露的頸肩上，不由失神。
    阮夏隨之低頭，才察覺皮膚上星羅密布的紅痕。
    掙脫元婧的手，阮夏將衣領拉高，轉身就走。
    元婧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主上若是知道你背叛他，會怎麼樣？”
    阮夏停在門前：“任務已經完成，何來背叛一說？”
    元婧走上前來：“委身於他人，你覺得他還會信你嗎？”像是為了故意刺痛阮夏，元婧冷哼一聲，“說不定他還會覺得，你那數年的癡戀，不過是你的心機罷了。”
    “所以呢，”阮夏不怒反笑，“你也不過是個愛而不得的可憐人而已，費盡心機地挖苦我，你自己又好受到哪裏呢？”
    “你！”元婧徹底被激怒，然而阮夏卻不欲再同她多說，推開門拂袖而去。
    “阮芷清，”元婧咬牙切齒，“我倒要看看，你我之間，誰能笑到最後！”
    回到自己房中，阮夏將門窗關好，對鏡而坐。
    鏡子裏的人看上去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張日日相對的臉，陌生的則是眼中那連自己都看不透的情緒。
    十年的時間，原以為自己的心早已被打磨得冰冷而堅硬，可此時，她分明感覺到似乎有哪裏裂開了縫細，甚至隱隱蔓延開來，如同結了冰的湖，隻等一個契機，便會立刻分崩離析。
    元婧方才看著她的樣子還停留在腦海之中，那分明是嫉妒的恨意，阮夏不由想起回來的路上李沛對她的提醒。
    早做打算。
    鏡中那張臉上漸漸浮現出籌謀的神色。
    一整日詭異的平靜後，珞嘉殿在傍晚迎來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