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未妨惆悵是清狂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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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
一個女人坐在陰冷空曠的大殿正中,隻見她披頭散發,看不清樣貌,衣服上原本光鮮的花樣也早已暗淡不堪。
偶有來回的宮人,也隻當她是瘋了,匆匆而過,沒有人願意靠近她。
終於這天,有人來到她身邊。
“茹夫人,”來人將食籃放下,“好久不見。”
被喚作茹夫人的女子微微一動,抬頭看去,隨後又低下頭,嗤笑著:“冷宮鄙陋,怎勞你屈尊前來?”
來人歎息一聲,在茹夫人身邊坐了:“你還在怪我們阻止你殺了他?”
此言一出,像是徹底點燃了她:“若是當初你們同意,恐怕現在這天下早已易主,我也不會被關在這裏了!”
“當初不讓你殺他,是因為時機還不成熟,畢竟你也不想讓主上背負暗箭傷人的小人的罵名吧?至於他將你打入冷宮,我確實也沒有想到。”
“所以呢,”茹夫人看向來人,“現在的我不過是個廢子而已,於你們還要什麼用?”
“端掖的軍隊已經南下而來,過不了多久就會抵達密雲十二州,可是,到目前為止,城防圖我們還是毫無線索。”
茹夫人挑了挑眉毛:“所以?”
“所以……你不是想殺了他嗎?”
這日,晏迎息與元婧正一同在珞嘉殿用膳,外間忽然匆匆來了一名小太監,在李沛耳邊說了幾句,李沛聽聞大驚,卻在門外踟躕不已,似乎有些拿不準主意。
“李公公,”元婧瞧見,“可是出了什麼事?”
李沛隻能進來,卻看著晏迎息支吾半天。
晏迎息見狀一臉不耐道:“有什麼事就說,做什麼吞吞吐吐的!”
李沛這才開口:“方才冷宮那裏傳來消息,說,說茹夫人吵著要見君上。”
晏迎息停箸:“本君豈容她一個罪婦說見就見?!不見!”
“是是是,”李沛嘴上應著,卻繼續道,“隻是茹夫人說,她時日無多,死前有些要緊的話想對君上說。”
晏迎息不為所動:“她一個深宮婦人,能有什麼要緊的話說。”
李沛瞥了一旁的元婧一眼,湊近晏迎息耳邊說了一句話。
晏迎息眼神一動,似乎改變了主意:“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說完起身,元婧隨即開口:“君上,我當時初入宮中時,舉目無親,是茹夫人時常關心探望,後來聽聞她被打入冷宮,臣女也多次想要去看望,可又不好因此壞了規矩,是故一直未向君上提起,如今聽她說自己時日無多,臣女心中悲戚,肯定君上準許我與您一同前去。”
晏迎息聽元婧說完,一時似有觸動,略一思索便應允道:“公主重情重義,本君豈有拒絕之理?”
元婧聞言感念不已:“謝君上。”
一行人走到半路,卻不想被人攔下。
“君上。”來人行禮。
晏迎息停下:“嚴相?”
阮夏趁著行禮的時候,偷偷朝元婧身後藏了藏。
嚴思微打量一陣:“君上這是做什麼去?”
“哦,茹夫人執意要見本君,是以前去看看,嚴相前些日子不是一直在病中麼,怎麼今日倒進宮來了?”
“臣有要事稟奏君上。”
晏迎息想了想:“那便讓李沛帶大人去議事殿稍候,本君待會兒過去。”
然而嚴思微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君上身份尊貴,怎可去那冷宮晦氣之地?還是讓他人代您去吧。”
晏迎息正色道:“嚴相,後宮之事,說到底是本君的家事,您還是不要幹涉太多為好。”
“臣不敢,”嚴思微躬身,“隻是君上身係江山社稷,臣擔心……”
晏迎息似乎沒了耐心:“擔心的話,你就一起來吧!”
說完不等嚴思微開口,便先一步朝冷宮走去。
嚴思微在原地站了須臾,輕歎口氣,跟了上去。
想是冷宮荒蕪已久,突然來了這麼多人,不過剛剛靠近幾步,便驚起沿路的寒鴉,撲扇著翅膀成群結隊而去。
晏迎息停下腳步,看著它們漸漸消失在眼前。
“君上。”李沛輕聲提醒著。
晏迎息回過神來,加快步子朝冷宮走去。
甫一進入,便是一股陰濕的氣息撲麵而來,元婧不著痕跡地拿帕子捂住口鼻,輕蹙眉頭。
待適應過後,眾人定睛看去,才發現大殿正中,端坐著一名女子。
隻見她一身素衣,頭發被簡單地挽成了髻,露出幹淨秀美的臉,雖然樸素,但也整潔清雅。
見到晏迎息,她站起身來,款款行禮:“臣妾拜見君上。”
晏迎息打量了她一陣,語氣帶了幾分溫度:“深秋寒涼,不要總穿這麼單薄,免得著涼。我看你清瘦了不少,一會兒宣太醫給你瞧瞧。”
茹夫人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君上這是在關心臣妾嗎?”
晏迎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聽李沛說,你有話要對我說。”
茹夫人的目光自元婧和阮夏身上劃過,重新看向晏迎息:“君上,您可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晏迎息一怔,繼而沉思不語。
茹夫人見狀,輕聲歎息:“三年前的今天,是臣妾與君上初見的日子。”
一陣沉默。
茹夫人兀自說著:“臣妾出身卑微,一直與娘親相依為命,後來娘親得了重病,為了湊錢醫治她,臣妾不得已入宮為婢,初入皇城,受盡冷眼欺負,直到那一日被管事毒打,恰巧君上路過,救下了臣妾……”
“臣妾依舊記得那天,是胥國秋天裏難得的晴朗,天空很藍很幹淨,陽光好像能直接暖到心裏似的。”
“後來,您得知了臣妾的境遇,出錢為我娘親醫治,雖然最終還是回天無力,但是您待臣妾的好,臣妾一直感懷於心。”
元婧聽到這裏,不著痕跡地瞥了阮夏一眼。
阮夏垂著頭,恍若未聞。
晏迎息側過臉去,不肯直麵茹夫人:“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然而茹夫人卻靠近兩步:“君上你可知道,當初你力排眾議,執意要將我納入後宮,甚至冊封我為夫人時,我是真的以為,你是喜歡我的。”說到這裏,茹夫人眼眶竟已是隱隱泛紅:“為什麼,夫妻三年,我竟到如今也看不透你,你若情深,為何這三年待我如此冷漠,你若情絕,卻為何又對我諸多關懷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