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迎息一愣，隨後笑容更深，似乎眼角眉梢都沾染上了悅然。
    一股莫名的焦躁襲來，阮夏沒好氣道：“你笑什麼？”
    “我在笑……”晏迎息頓了頓，打趣似的說，“你這表現，莫不是吃味了？”
    此話一出，阮夏更是著惱，一把打開晏迎息攔在她身前的胳膊，起身拍拍裙裾：“你要是沒有話要問我，我就回去了。”
    晏迎息順勢側臥在案前，也不說話，隻是看著阮夏，笑得張揚，宛如春風得意的少年。
    阮夏見他這樣，心中更是氣自己沒用，不過幾個來回便落了下風，索性招呼也不打一聲，轉身走了。
    看著阮夏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晏迎息瞬間收起笑容，微睨了眼，那神色，仿佛是盯著獵物伺機而動的猛獸。
    出了萬書樓，打眼卻見嚴麓在門口不安地來回踱步，見到阮夏似乎才鬆了口氣，上前道：“阮夏姑娘。”
    阮夏點頭回禮：“嚴校尉，今晚連累你挨了訓斥，奴婢心中委實不安。”
    “姑娘千萬別這麼說，”嚴麓說著，小心探了萬書樓一眼，“君上可有為難姑娘？”
    阮夏寬慰道：“大人放心，君上不過問了幾句話而已，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
    嚴麓打量阮夏一陣：“那就好，你是公主從赫青帶來的，若是出了什麼事，公主一定會傷心的。”
    阮夏心思一轉：“公主一直在奴婢麵前稱讚大人細心正直，恪盡職守，經過今晚的事，看來公主沒有說錯。”
    嚴麓聞言眼中一亮，略有些羞赧道：“公主真的這麼說？”
    果然。
    阮夏不動聲色道：“是啊，公主說，雖然與大人相交不多，但是看得出來，君上對大人很是器重。”
    此話一出，嚴麓表情頓時有些頹然低落：“或許君上器重我，隻是因為我父親吧。”
    “嚴相？”
    “你知道？”
    阮夏一笑：“智計無雙的嚴相，隻怕這天下無人不曉吧？說起來，十年前，我還與他有過一麵之緣呢！”
    “哦？”嚴麓回憶了一陣，“十年前……是大破蕪國時？可……你不是從赫青來的嗎？”
    阮夏保持笑容：“奴婢原先是蕪國人。”
    “原來如此，”嚴麓恍然大悟，“難怪君上最近突然對蕪國起了興趣……”
    “大人，”阮夏突然道，“若是沒有別的事，奴婢就不打擾了。”
    “哦，”嚴麓略帶歉意，“阮夏姑娘想必已經很累了，我還同你說了這麼久的話，是我的過錯，姑娘請快回去休息吧。”
    目送阮夏離開，萬書樓中傳來晏迎息的聲音：“嚴麓！”
    嚴麓應聲步入，隻見晏迎息正襟危坐：“發現什麼了麼？”
    “看上去沒什麼破綻。”嚴麓說著，有些猶豫。
    晏迎息看出他的欲言又止：“說。”
    “君上，會不會是您多慮了？”
    晏迎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著嚴麓。
    他的眼神太過淩厲，似乎能洞察一切，嚴麓被這樣的眼神看著，不自覺垂下了頭。
    “你是真的覺得她們沒有嫌疑，還是根本就不願意懷疑？”
    “我……”強大的氣場，壓得嚴麓無法撒謊，卻又不敢承認。
    “嚴麓，”良久，晏迎息終於開口，可語氣卻是飄忽，“不要被自己的心，左右了理智。你的感情用事，恰恰就是敵人刺向你的刀。”
    嚴麓聞言，渾身一震：“是！”
    晏迎息點頭：“嚴相那日來謝恩時，曾同本君提過，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紀，慧都這些適婚的大家閨秀，你……”
    “大丈夫國之未定，何以家為？”嚴麓想也不想地拒絕，“請君上體恤微臣拳拳報國之心，婚姻大事，還是容後再說吧。”
    晏迎息本就隻是隨口一提，見嚴麓反對，便沒有再繼續：“難得你一心為國，既然你都如此說了，本君也不便勉強，嚴相那裏，我自會安撫。”
    嚴麓默默鬆了口氣：“謝君上。”
    “那邊有什麼消息麼？”
    “回稟君上，端木中的人馬已經拔營南下，增援部隊已經出發，但是端木中此次傾舉國之力，以我們的兵力，恐怕沿江的幾座城池……”
    “不必硬守，隻要減緩他們的推進速度即可，”晏迎息將密信放在燭火上燒掉，“他們攻下城池，勢必也要分散兵力去駐守，這對我們來說也未嚐不是好事，傳令下去，先疏散沿江幾座城池的百姓，不要讓慶城的事再發生。”
    “遵命。”
    晏迎息拍掉手上的煙灰：“隻要密雲十二州還在我們手裏，端木中的野心終究就隻能是野心。”
    阮夏回到珞嘉殿，趁著夜色溜進元婧房中。
    元婧房中燈光全無，看上去房間的主上已經入睡，阮夏剛將窗戶關好，便感到身後掌風襲來。
    阮夏側身躲過，一把抓住對方手臂：“是我。”
    對方聞言撤去招式，隨後元婧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他放你回來了？他發現什麼了？還是……他懷疑我們了？”
    阮夏坐下：“他根本就沒相信過我們，至於他有沒有發現什麼，我也不清楚。”
    “你這話什麼意思？”元婧隨之坐下，“難道他一直在試探我們？”
    “主上已經行動了，”阮夏沒來由對元婧道。
    黑暗中一陣安靜。
    元婧的沉默讓阮夏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你知道的對不對，為什麼隱瞞我？”
    “我，我隻是沒來得及跟你說。”
    阮夏冷哼一聲：“那今晚晏迎息邀你賞花的事，你也沒來得及跟我說嗎？”
    “我不過是想借此機會看能不能從他那套出什麼信息，”黑暗中，元婧的語氣帶著不悅，“何況，你也不是什麼事都同我說不是麼？”
    阮夏見狀，放緩了情緒：“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擔心，你我之間若再不能坦誠相對的話，隻怕還沒等晏迎息查出什麼來，我們便會自己亂了陣腳。”
    良久，元婧才道：“你想怎麼做？”
    “按照行軍速度，隻怕端掖的軍隊不出兩個月便會到達密雲十二州，我們必須在這之前拿到城防圖。”
    “兩個月……那如果拿不到呢？”
    黑暗中，阮夏攥緊了衣角：“那就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