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的街頭，風聲人聲車聲，在寂靜裏遊走。
    霓虹燈咆哮在城市的上空，燈光下，是我孤單徘徊的身影。
    嘿！你不回家麼？女生晚上一個人在街上很不安全哦！白襯衫，木吉它，就連那笑也是如此簡單。
    我沒有家。我笑，笑他的單純，笑自己太過認真。
    不介意的話，先去我家吧！他關切地打量了我兩眼，指著不遠處的一排老公房對我說。
    好。我盯著前方空曠的路，聽著身旁的淺淺的呼吸聲，唇角的笑意不期而至。曼陀羅，你還是輸了。
    我們都是虛偽的人，隻願選擇像煙花一樣絢爛的燃燒，卻不願像鮮花躲在彼岸安靜的頹萎。
    半地下室的房子，沒有過多的裝飾，客廳裏密密麻麻地擺放著各種曲譜。
    開了燈，將沙發收拾出來，他便去了廚房。
    吉它被他放在地上，極細處一根琴弦中打了個小小的結，我淡淡地瞥了一眼，心中微微冷笑。斷了的弦，又怎麼能續上。走過的路，亦不能回頭。
    倚在沙發中，我靜靜地聽著廚房裏的聲響，看著他笑容溫和地端著一隻白瓷杯放在我的麵前。
    99年的玫瑰茶，浪漫與溫馨的唯美結合，希望你喜歡。
    你家裏常備這個麼？我端在手中，慢慢地啜了一口。沒有血的腥味，也沒有紅酒的馨香，再普通不過的一杯玫瑰茶，卻是連靈魂都可以溫暖的液體。
    不是。他搖了搖頭，轉頭看向窗外。月亮臥在城市的盡頭，依稀可以看見寒星在夜幕中閃爍，枯黃的樹葉凋零了整個世界。
    每天的這個時候，我都在做同一件事。我側身偎進他的懷裏，黑色的指甲在衣袖裏瘋狂躥長。
    他眼帶詫異地瞄著我的衣袖，怔怔地看了良久。
    你想知道是什麼嗎？我端起手中的白瓷杯，虛眯起眼睛，捕捉著日光燈折射過來的光線。
    是什麼？他往後退了退，折身又往杯子裏添了些許熱水。
    每天的這個時候，我都在期待，期待遇到一個人，期待一個可以與我永生相伴的靈魂。生活在黑暗中的生靈，總是渴望陽光，卻又懼怕它的溫度。我看不透自己，卻沒有忘記自己並不是人。
    那你遇到了嗎？感覺到我目光中的期許，他自然流露出關愛的神色。
    沒有。我搖頭，巧笑嫣然。姿態是無限嬌媚的淡定風塵，白皙的表皮完美地掩蓋了塵土與腐屍的痕跡，無懈可擊。
    為什麼？寬盈的手掌輕輕拂過我耳邊的幾縷碎發。視線變得飄渺模糊，可我分明看到了他手指一跳一跳地不停抽搐。
    因為遇到我的人，都活不過明天。水有些燙，我卻渾覺無物般吞咽下肚，殷紅的舌頭瑟瑟楚楚，殺意橫生。
    你喝醉了。他撇著嘴笑起來，脫下身上的襯衫蓋在我身上。
    你不信？窗外大片大片的光線掠過，如暗夜城市裏蟄伏的野獸，我抬起一根手指，剔了剔口中的一顆尖牙，訕笑著看定了他。
    想聽什麼歌？聳了聳肩，他撿起吉它坐到窗邊，手指緩緩撥了幾個弦，目光突然有些傷感：
    因為相遇，才懂得了分離。因為看見了歡場，才明白紅色也可以如此滄桑。
    雖然我每天還在等，依然還在那個地方，可是看不見星光，模糊了方向，你轉身時的那抹悲傷，依舊悠揚。
    很想說服自己，下了雨的空氣難免憂鬱。太容易原諒自己，沒有目的依舊走到這裏。
    如果沒有紅酒，也沒有花香，這一切，會不會是另一個開始。
    隻想為你唱一首歌，花事荼蘼也不要害怕，因為我一直在你身旁，靜靜守望。
    血肉破碎的聲音，寸寸輕薄。他的血，溫潤滑膩，吸進胃裏，灼灼炙燙。
    他的眼神有些陰鬱茫然，隻覺眼前像極了時空錯亂，繁華未央。
    然，嘴邊盛開的笑容如此鮮豔，豔盡荼蘼。
    1889年的凱撒，鮮血與紅酒的完美結合，直接送你到天堂。心中突感淒涼，我傾身吻上他的唇。
    他沒有掙紮，隻是輕輕地笑，緩緩張開手，掌心裏，一朵曼陀羅妖冶綻放。
    曼陀羅。他輕聲喚，一遍又一遍，三個重複而單調的音節。
    他是愛你的！愛到可以為你去死。可是，他真的死了。曼陀羅。
    鏡子裏，她潸然淚下。鏡子外，我冷靜如霜。
    有些事情，真真假假早已分不真實。當真正的遭遇，我才驚覺，自己寂寞如斯。
    穿紅裙的女子坐在吧台上，手裏捧著89年的凱撒，琉璃的杯麵映著她冰晶般冷冽的眸子，肌膚吹彈可破中，白皙的如此妖異。
    寂寞如同一場疾病，席卷過每一片黑暗的土地。酒池肉林裏，紅裙也失去了顏色。
    她靜靜地聽著CD機裏那首喑啞的歌，絲絲縷縷地剝離著自己的寂寞。
    誰的夜晚，星光黯淡；誰的夜晚，寂寞成雙；誰的夜晚，紅妝凋殘……
    有個男人跑過來搭訕，白色的襯衫，飛揚的發。
    她笑著搖了搖頭，音樂結束的時候便走出了酒吧。
    落地窗外，點點的燈光與霓虹，恰似畫卷上朵朵暈開的曼陀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