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相思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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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江府別苑。
相思站在院子裏,龍爪槐的枝椏在她的頭頂肆意伸展。她睜著冰冷的眸子,眺望著旁邊的一片荷塘,荷塘裏,滿池的清冷。
冷不丁的,相思踢飛了腳邊的一塊石頭,池麵發出‘咚’地一聲輕響,漣漪微弱地消散。相思咯咯笑著,腳上兩隻鍍銀絞絲鐲鏘鏘作響,一種淘氣的豔麗。
江城在一旁看著,嘴邊含著朵溫柔笑容,半晌不語。
滾邊鑲花的落帷繡著幾朵月牙白牡丹,嬌怯怯地挽起一角,百蝶穿花的金絲軟帳裏,便是那傾城的容。
“她便是你要救的人?”相思似乎了解了一點,如此嬌滴滴的美人,死了確實可惜,留著欣賞也是好的。隻是苦了某人,傷了心,斷了腸,還要賠做嫁裳。
“不值!不值啊!”相思故作可惜的歎了口氣,烏黑的眼睛裏滿是冰冷的嘲笑。
“放心,我不會後悔的。”江城好像看透了相思的心思,閉著眼睛假寐起來。陽光下,那薄削的唇畔,笑意悄然綻放。
相思忽然就有了怒氣。在相思穀裏,都是別人求著她種蠱,偏偏碰上這麼一個白癡,千方百計地想要為背叛自己的女人解蠱。他傻不要緊,為什麼偏要賴上她跟著他一起發瘋。
相思站在床頭,看著玫瑰紫緞下那張蒼白的臉,心底愈發地納悶,她深居穀中,向來不理人間事物,緣何這次就動了心,跑到這俗世紅塵中來。
也許,心裏某一塊地方也是渴望被溫暖的。看多了那些虛假的愛情,她也希望能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譬如,真心。
相思蠱是無解的,除非斬斷情絲。這情絲便是情人心頭的一滴血,取了飲下,蠱毒便解除了。這是件技術活,相思還沒有實踐過。匕首拿在手上,兜轉了個回合,當相思終於決定要下手的時候,一陣風掃過,匕首已經落到了江城手裏。
“你想幹什麼?”原本該是嚴厲的質問,奇怪的是聽起來竟這般柔順。
“解蠱。”相思連話都懶的解釋,搶過匕首又哆嗦著摸向床頭。
“我是讓你解蠱,不是讓你殺人。”江城搖了搖頭,嘴角含著個古怪的笑容。伸手,又要去搶相思手上的匕首。
這次相思沒有再浪費口舌,溜煙兒似的跳到一旁,又繞到床頭,雙手高舉,匕首直直地就要往那美人兒胸口刺去。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原本昏迷著的美人兒突然睜開眼睛,看到頭頂懸著的那把寒光閃爍的匕首後,怪叫一聲便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房間。
相思的雙手扣著,定在虛空。整個人如木偶般僵硬在了那裏。
“對不起。”江城臉色有些發白地道。發生這突然的一幕,顯然在他的意料之外。
“說,你千方百計的騙我出來,到底意欲何為?”相思不轉身,隻是那樣平靜地問。雖然被人欺騙感覺受了屈辱,但意外的,相思並沒有覺得多難堪,隻是心口莫名地疼著,一絲絲地,似螞蟻啃噬般,細小的痛。
最後,江城隻好無奈地據實以告,“我請你出穀,確實是解蠱的,隻是另有其人。”
“我憑什麼信你。”相思唇角微翹,似蜻蜓點水般,泛起微弱的笑容。她居然相信他!這個認知,讓相思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瘋了。
江城將手搭在相思肩上,將她反轉過來,麵對自己,表情那樣認真地注視著她,“我說過,隻要你肯幫我,我便一生一世陪在你身邊。”這樣鄭重其事的語氣。
然而,在相思看來,隻覺可笑。一個陌生的男人居然用那樣疼惜的眼光看著自己,當真不可笑?
於是,相思就笑了,笑意從眼睛裏溢出來,從嘴角漫出來,從每一個細胞孔裏跳出來,就那樣氣勢磅礴地朝江城奔去。
“誰稀罕你的一生一世。”相思拈起袖中的豎笛,就要往門口衝,卻撞進一個溫暖的胸膛裏。那炙熱的溫度,炎炎微辣。相思忙不迭閃到一邊,臉上是嬌豔的粉紅。
雖是過了兩年,相思的性子卻還是那般佻脫衝動。江城雖然欣喜,心中仍難掩失落。她似乎真的記不的他了呢!沒關係,早就決定了,從再次見到相思的那一刻,他願意等,哪怕一生一世。
“那麼,你娘呢?你也不在乎?”江城略帶哀傷的眸子瞅向相思。
相思站住了,隻是像中了咒般,動彈不得。這個男人,好像已經無形之中開始左右她的情緒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半個月前?還是,更遠的某個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