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相思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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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相思穀的穀主心思歹毒,蛇蠍心腸,從不救人,隻樂於害人。
相思蠱,原本是相愛的兩個人為求一生一世,在彼此身體裏種下蠱,天地共鑒。可是既然相愛,為何擔心分離?既然不愛,又為何種下這相思蠱毒,成災,成禍?
相思不懂,她隻管製蠱,不在乎誰因誰而飛灰煙滅,更不在乎誰因誰而肝腸寸斷。她是相思,製蠱的相思,不懂相思的相思。
沒有弱點,這是相思為自己塑造的形象。
可是,相思怕火,雖是無人知曉的秘密,卻是鐵錚錚的事實。
當她第二天醒來,麵對著漫天的火海時,心裏那深埋的一絲恐懼便開始蠢蠢欲動了。
她看著漆黑的蝶,蒼白的蝶,彩色的蝶…倉惶地張開翅膀,卻又如枯葉般華麗地在眼前墜落。
那一刻,她仿佛聽到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說,“死吧!去死吧!燒死你…”
“爺爺。。爺爺。。救我。”蝴蝶蘭在相思腳下唱著哀歌。最後的記憶,是相思臉色慘白地倒在塵埃裏。而爺爺,卻始終沒有出現。
有多久沒有見到過爺爺了?相思想了想,想了許久才想起來,好像是去年的冬天,那個大雪紛飛的冬天,那個蝴蝶們都藏起來的冬天,那個蝴蝶蘭都枯萎的冬天,那個火光畢剝的冬天。
……嗬!原來如此。
淚,從相思的眼睛裏,慢慢地,慢慢地溢出來,才滴下,便被火焰吞噬掉了。
嫋嫋青煙中,江城如縷疾風,掠過滿地的蝴蝶屍體,落在了相思旁邊。他俯身望著,望著那一個如花般鮮豔的少女,漆黑的眼底有著濃濃的化不開的悲傷。
“相思。。”他溫柔地喚,喚著這一個曾經被他葬在記憶裏的名字。他用目光一筆一筆地勾勒著,將靈魂糾纏在這些冷豔的線條裏。
相思醒來的時候,是在幽州的一間客棧裏。床邊坐著個錦衣青袍的男子,眉目清朗,笑容如水般輕淡。
這個男人叫做江城,用一把火將相思穀焚成廢墟的凶手。相思隻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睛裏有著狂烈的輕蔑,“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幫你?”陰惻惻的聲音,猶如暗夜裏墳頭窸邃的磷火。
笑容,似三月的薄雪,柔柔地在江城臉上化了開去,“十年前,你的母親應邀出穀,再無音訊,自此,你發誓決不踏出相思穀一步。難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你娘在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原來,不知不覺,已過了十年。相思都快要忘記了十年前的那一天,她站在穀口,蝴蝶蘭的香味熏紅了她的眼睛,娘親認真地梳理著她的發。那般溫暖的感覺,卻成了記憶裏片片凋落的枯葉。
“你到底想說什麼?”相思有些怒了,沒人可以左右她的情緒。死,亦不能。
“隻要你肯定幫我,我就告訴你母親的下落。”江城循循引誘,他相信相思一定會動心。不怕死的相思,卻獨獨害怕孤獨。他是如此透徹地了解她。
“就為了救一個該死的女人?”相思忽然輕蔑地狂笑起來。長發鋪散在枕上,色青白花的枕麵,一雙漆黑的眸子,冷若寒星,在來不及停留的地方,猛然墜落。“好!我答應你。”
她終究是違背了她的誓言,違反了相思穀的規定。隻是這般的放肆,是不是也會和十年前一樣,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罷了,罷了,她這樣的蛇蠍女子,縱使死上千百遍,也不會有人覺得可憐。
江城的目光終於垂下去,笑了。心底,悲哀卻猶如遊絲般纏繞了起來。記憶的深處,也有個女子,曾經帶著那樣決然的眼神,離開他的生命。
這般的相思,到底還是泛濫成災了。她已忘了他,所以無知無覺。他卻一刻未曾忘記,所以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