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離鄉背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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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肖楷突然舉起酒杯說:兄弟,慶祝我失業吧。
我問:你不幹了?
大種接著問:什麼時候辭的職?
肖楷喝了一口酒,說:昨天辭的,不幹了。
我繼續問道:你這工作挺好的啊,幹嘛不幹了?
肖楷笑笑說:幹著沒什麼意思。
大種又問:那接下來準備幹什麼?
肖楷說:不知道,不過我要走了。
我問道:去哪啊?
肖楷說:離開廣州。
大種又再問道:去哪啊?
肖楷說:準備去蘇州。
我說:其實工作哪都一樣,幹嘛非得跑那麼遠呢?
肖楷說:在廣州呆得太久,有點厭煩了。
大種問道:什麼時候走啊?
肖楷說:明天。
我舉起酒杯說:那行,到外麵走走也好,來,喝酒。
大種喝完酒後問肖楷:準備去蘇州做什麼?
肖楷說:我叔在那邊開了個汽車修理廠,準備過去那邊幫忙,學點東西,看能不能自己也弄個廠。
我說:蘇總,以後發大財可別忘了提攜提攜兄弟我啊。
肖楷笑笑說:廢話,這是當然的啦。
大種說:那行吧,這餐飯算做給你踐行了,畢業後我也去蘇州,跟你混。
肖楷說:兄弟如果發財了,保證你們不會窮。然後舉起酒杯,說:來,為了我們兄弟幾個的美好未來,幹一杯。
我按住肖楷的手說:既然跟未來扯上關係了,怎麼說至少得幹三杯啊。
大種舉起酒杯說:同意。
吃完飯後,我們陪肖楷去了二手車廠把“思域”給賣了。肖楷說:開了這麼久,突然間要賣掉還真有點舍不得。
大種說:要不你把車留下,交給我們保管,讓我們也威風威風。
肖楷說:以後發財了給你買一輛。最後,這部車以幾萬塊的低價賣給了二手車廠,隨後回去幫肖楷收拾行李。肖楷給我們留下了一部電腦,這部電腦後來在我跟大種生活潦倒的時候以1000塊錢的價格賣給了大種的一個同學。
次日,我們把肖楷送到了機場,臨別時,肖楷依依不舍地朝我們揮揮手,而我們很不應景地跟他說:去吧去吧,小心上路。
肖楷帶著他的理想離開了廣州,遠赴他鄉尋找一種他想要的生活,在他轉身的瞬間,我覺得他走得很瀟灑,同時也覺得他在這個社會裏是屬於活得比較清醒的那類人,我相信肖楷是真正能做大事的人。
在我的印象裏,肖楷的這種離開叫做離鄉背井。小時候,我總是覺得必須得離開廣東才能算是真正的離鄉背井遠走他鄉,那時可能是對於地域位置的認識太過模糊,認為廣東是一個單位,想遠走他鄉就必須得離開廣東,而對於廣東以外的其他省份,無論哪一個我都覺得特別遙遠。盡管如此,我卻對那遙遠的地方充滿好奇。
小學寫的第一篇作文便是“我要當一個離鄉背井的人”,當時很崇拜那些離鄉背井,常年在外的人,尤其羨慕他們的情懷,認為那是一種瀟灑,浪蕩,自由,大無畏的行為,於是我就盼著自己能快點長大,然後離鄉背井,去體驗那些瀟灑浪蕩自由大無畏的行為。特別是聽到鄰居說起村裏某某到了外省做了什麼老板,賺了多少錢的時候我尤為興奮。當時,我的目的不是賺錢,而隻是純粹的好奇。後來又看了一些有關於離鄉背井的書籍以及電視劇,每當看到那些離鄉背井的人對著高掛的明月飲酒思鄉的時候我便激動不已,那是何等的灑脫,何等的浪漫情懷,於是更加堅定自己所堅持的這個信念。在每個明月高掛的夜晚,我總會端著水瓶坐在露台,迎著清風遙望空中的圓月,學著故事中的人物的表情,然後慢慢喝一口水,緊接著歎息一聲。在整個模仿過程中,我的心裏都是呈澎湃狀態的,模仿完後便會高興得大笑不止,幻想著某一天我也離鄉背井的情景。
後來,升到三年級的時候,從離鄉背井裏麵又分化出另外兩個詞:遠走他鄉和流落異鄉。當時老師給我們的解釋是,遠走他鄉表示自發性的離開家鄉,到遙遠的地方生活。而流落異鄉則是表示被迫離開家鄉,漂泊到外地。在知道兩個詞的解釋後我內心很是矛盾,原本美好的離鄉背井分化出兩個含義完全不同的詞,也就表示我以後離鄉背井可能會出現兩種不同的生活,而流落異鄉的生活跟我原本的意願是背道而馳的,那種淒涼是我所不能夠接受的。在沒有百分之百把握的同時又說服不了自己,我的信念動搖了。
隨著文化水平的日漸增高,我開始覺得離鄉背井是一種很傷感的境況,這種情緒跟我原來堅持的不一樣。所幸,在我信念崩潰前我看到了一本有關一個年輕人遠走他鄉的故事,故事的主題講的是一個年輕人為了理想,不遠萬裏來到了舉目無親的外地,感受著當地的生活,學習著當地的文化,觀賞著當地的景色,默默地為理想奮鬥著,幾年後滿載而歸。而我當時就天真的認為,我的理想就是遠走他鄉,而遠走他鄉的人就能滿載而歸。簡單的說就是隻要遠走他鄉,就肯定有出息。同時又重新拾起那個信念,還寫下了“長大了,我要遠走他鄉”的文章。
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個信念在無痕的歲月裏慢慢被遺忘,取而代之的是隻要能賺到錢,去到哪都一樣。鄉愁什麼的之類還不是一張機票就搞定?至於情懷,那隻是在幻想之餘所附加的一種可有可無的情緒而已。不信你去問問在外地打工的人他們還有什麼情懷?
從小到大,我的理想曆程總是很保守,很隱秘的,盡管很多都會寫下來,但是這些都是僅供我個人欣賞的。小時候我是天真到覺得理想一旦被別人知道了就不再算是理想。所以,交給老師的理想並不是我真正的理想。直到今日,我不再給自己設定什麼所謂的理想。
但是肖楷的離開,在某種程度上對我影響很深。讓我又勾起了小時候的那個信念,在送他去機場的時候,我曾經有過也離開廣州的念頭,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我的疑慮消滅。首先,我承認我沒有他那股勇氣。其次,肖楷的離開是有目的性的,他是投靠他叔去了,無論混得好不好,至少有他叔照顧著。最重要的是像中國這種人際社會,在外沒親沒戚,就算我想離開廣州我又能去哪,即使出去也沒把握能找到比廣州這裏更好的工作,況且,人家是帶著十來萬離開的,而我,幾千塊?這個社會已經不比從前,不是說你肯混,肯漂就能熬出頭,當然,總會有那麼幾個勵誌故事,但畢竟很少,這跟信心無關,是現在整個社會它的走向趨勢。最好的例子就是我們經常能聽到老板跟員工說,用心做,總會有出頭的一天的,當然,這是安撫人心的手段,試想想,如果他知道你們能出頭的話會讓你們出頭嗎?除了怕成為行業競爭對手,還有就是你們都出頭了誰幫他幹活啊?老板才是最明白這個社會趨勢的人。記住,當老板安撫你的時候,就說明你現在這個行業是很難混的。
當然,我也曾經幻想過我能在外地混得很好,但麵對如今這種現實生活,讓我不敢去相信那虛無的幻想。
人越大幻想越少,為什麼呢?因為你跟生活越來越親近了。
肖楷離開後,莫名地感到很空虛,盡管已見慣了離散,但輪到自己的時候,多少還是會感到有點不自在。有時候竟會不自主地覺得肖楷還在廣州,雖然有大種在,但我知道他有琳琳陪著,而我卻成了孤獨的人。
之後,我跟大種喝酒的時候每每提起的話題都是肖楷,因為肖楷已經成為我們生活中的一種習慣,一時間讓我們去掉這個習慣,會讓我們感到很不習慣,並且,我們很不習慣這種孤單的感覺。當然,最讓我們不習慣的是從此以後出門都得擠公車了,對肖楷的“思域”更是念念不完,久而久之,“思域”便成了肖楷的代言。就好比一個人離開人世,我們會記得他通常都是通過某些物件的引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