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扯淡！你們居然為一己之私，肆意踐踏使用別人的生命，這根本就是在犯罪，你們就是殺人犯。”
    “別試圖用這種狹隘的觀點說教和批判，人類文明的進步，是不會不付出代價和犧牲的。”黃佳似乎不滿於我的斥責，他哼了一聲，道：“難道那些長年充當人類試驗品的動物體就沒有生存的權利嗎？這其實是一個道理，你若是批判我們，就等同於批判整個人類，根本沒有爭辯下去的意義。當然，我這絕非是在為我們的行徑找托辭，我同樣也清楚這麼做的殘忍和無道，但事實上，我們並未剝奪他人的生命或是別的什麼，就拿我來說，那個乞丐，不也得到了我的身體麼？換句話說，他並不存在所謂的損失吧。而且這裏還有一個關鍵前提，那便是克林格博士早已成功完成過幾百次同類型實驗，沒有十足把握，他是不會拿人命當兒戲的。”
    黃佳的話，我實在難以苟同，但一時間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論點去反駁，是以我語塞了片刻，才又道：“那好，就算按你所言，這項技術能夠造福人類，但有沒有想過，它同樣地也存在著極大隱患，畢竟能夠保留愛因斯坦莎士比亞那樣的大師，也即意味著，諸如希特勒墨索裏尼之流的野心家同樣可以永存於世，那樣的話，豈非人類的災難與浩劫？”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這麼說的。”黃佳擺手一笑，並未受困於我的發難：“試問一下，世界上哪項技術的革命與變革不具有雙麵性？工業革命？看看現在地球上原生態的自然環境僅存多少就明了了。科技革命？核武器足以使地球整個毀滅。怎麼樣？還需要舉例麼？所以說，科技的發展不可能會因這些弊端而停滯不前，最該考慮的，是人類要怎樣去使用它。克林格博士並非沒有意識到這點，這也是他為何會隱藏身份十幾年的緣故了，否則的話，他早已是名利雙收，達到一個人人生的巔峰了。”
    我這時不禁一怔，不知是被黃佳的話所感觸，還是在暗自慶幸，慶幸這個克林格幸好不是喪失人性的納粹，而僅僅隻是一個科學家而已。“若這麼說的話，克林格早已該有資格得到諾貝爾獎了吧？”
    “哈哈……”黃佳又是一陣笑，然後道：“絕不是狂妄，諾貝爾獎那種東西，隻要克林格博士在世一天，就不可能少他的一座。但正如我剛才所說的，克林格博士並不看重那些，他所摯愛的，隻是他的研究。”
    這番話說完，很長一段時間，屋內都陷入了沉默，三人仿佛在各自思考著什麼，沒有人作聲，不過這樣的局麵，最終被肖本奇所打破，他望向黃佳，道：“那麼我想，整個過程就可以這樣回顧了，老師和你來這裏參加學術研討會，碰巧被同樣身在荷蘭的克林格獲悉，於是他便化名鮑爾森與老師取得聯係，並進一步地表明真實身份，力邀老師的加入，而我猜老師的最終同意，不光隻靠克林格的勸說，恐怕在你身上的成功實驗，也是間接促成的一環。”
    “事實大致上與你所說的沒什麼出入，不過至於在我身上的實驗，倒並非是為了邀約所做，其實在克林格博士給老師演示完動物的例證後，老師便已堅定了加入的意向，甚至用他自己的話說，這是每一位腦科學者都無法拒絕，而且不應該拒絕的。”黃佳語氣淡然道。
    “是啊，的確不應該拒絕，隻是沒想到還未實現抱負，自己現在卻已成了一名精神病人，這倒真是個諷刺。”我撇了撇嘴，在一旁揶揄了一句。
    孰料這時黃佳神色猛然一變，瞪大了眼，衝我道：“你在說什麼？誰成了精神病人？”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肖本奇，然後道：“你不知道麼？張倫凱回國後便神誌不清，被強製關進了精神病院。”
    肖本奇也補充道：“是啊，老師一回國就開始不對勁，根本無法表述任何消息，而我們費盡周折找到這裏，也就是想查明老師發病的誘因和根源。”
    “老天，他竟早已回國了。”黃佳此時的表情，就如同生吞了一隻死耗子那般難以形容，並且他隻是喃喃吐出這句話後，便迅速奪門而出，而我和肖本奇兩人，對這突如其來的劇烈反應，完全不知何意。
    “怎麼，原來你沒有告訴他有關張倫凱的事？我還以為你們剛才溝通時已經說了。”我看了眼肖本奇，道。
    後者做了個否定的表情，答道：“剛才一直是在討論該不該讓我倆知道這裏的一切，至於其他的，並沒有過多交流。”
    我點了點頭，正準備建議是不是要跟出去看看，不想黃佳卻已返了回來，而且同他一道站在門口的，還有克林格博士。
    此時再見到這個半老頭，心中的感覺已是大不相同，雖然絕非緣於崇拜，但卻足以使我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以一種嚴肅和恭敬的態度對向他。
    克林格望了我們兩眼，便開始用俄語說著什麼，他的語速急促，聲音低沉，盡管我聽不懂，但也能夠感覺出似乎並不是什麼好事。果然，之後黃佳的翻譯很快印證了這一點：“張倫凱先生現在很危險，必須馬上找到他，請務必不要有任何隱瞞。”
    我心頭莫名一慌，旋即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張倫凱出了什麼問題？”
    “其實我們這段時間也在格羅寧根到處找尋他，隻是沒料到他竟可以自己回去，這簡直不可思議，看來……”
    黃佳的回答，無疑有答非所問之嫌，是以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他，又問了一遍：“告訴我，張倫凱到底怎麼了？”
    “是出了些狀況。”我的追問不休，使得黃佳本來就凝重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歎了口氣，道：“因為老師他，也曾接受了腦部實驗。”
    什麼？我不禁一陣愕然，足足愣了幾秒，才望向肖本奇，說：“莫非，我們所見的張倫凱，並不是他本人？”
    “不，不，不……”黃佳一時連連擺手，道：“為他所做的，是項最新的實驗，絕非換腦手術那麼簡單，其原理的本質……”說到這裏，他打了個結，頓了一下，才又道：“老實講，我也不知該怎樣表述才準確，恐怕還是得聽克林格博士的親自詳解了。”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克林格，而待他的話被逐字逐句翻譯出來後，整件事的脈絡便基本上清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