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言，你說，精怪一定會如同他的種族一樣經曆必然的自然變化。”
    晚上，自家貓妖看電視的廣告時間，葉曉想了想還是問了出口。
    “對啊。”於言隨口答道。
    “那蟬也是一樣，蟬的精怪也會同別的蟬一樣，必定會在夏天結束的時候死去嗎？”
    “是這樣沒錯。”於言有些疑惑地轉頭，“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
    接下來剛好轉回電視劇的電視機吸引了於言注意力，沒再花力氣在問奇怪問題的葉曉身上。
    “今天韓磊又請假，他最近怎麼老是在請假啊，那家夥請假請上癮了嗎？”
    翻看了一下課堂記錄的夏穎點著上麵韓磊一連串的請假記錄自言自語，然後望向葉曉，“你知道為什麼嗎？”
    葉曉搖搖頭。
    “奇怪了……”因為每次都是下午的假，第二天韓磊就活蹦亂跳地出現，所以也無需擔心是生病還是別的什麼之類的。
    總不能告訴你他最近請假都是為了去完成除妖任務吧。葉曉默默地碎碎念。
    不過托韓磊請假的福，葉蟬能夠毫無顧忌地出現了，加上中午夏穎總有一段時間神秘地習慣性地消失不見，所以能夠和他聊上好一會兒。
    “我感覺自己的壽命已經到極限了，應該是要回歸到土地上的時候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吧。”葉蟬說這句話的時候，陽光在他臉上切割下一個半截的弧麵。
    “太快了吧。”葉曉說。
    “不算快了，比起其他的蟬，我該是最長壽的了。我甚至可以說，我是這個夏天剩下的最後的一隻蟬了。”
    他眯起眼笑著說道，有一種狡黠的味道。
    推著車走下下坡道時，沒有和平常一樣看到他坐在榕樹的樹枝上搖晃著一雙腿看遠方的情景，葉曉心裏一動，把車架在路邊，繞路走到大大的榕樹底下。
    那榕樹很大，現在才注意到它非常的大，樹幹足有三四個自己合抱那麼粗大。和它比起來，葉曉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渺小、太不起眼了。
    然後葉曉在榕樹紮根的泥土發現了更加渺小的葉蟬。他變回了蟬的樣子，仰躺在有些微潮濕的土壤中。
    葉曉用食指和拇指捏起他，或者說是它，再不像第一次見到時活蹦亂跳的四肢，而是在指尖冰涼的觸感，僵硬的、沒有任何知覺的一個軀殼。
    再過不久，這個夏天還是會過去的。
    “……有一個朋友曾經跟我說過，如果當我遊蕩在哪條路上，突然試圖起個頭，哼唱出一首很喜歡的歌曲，卻連我自己都不記得歌名，也忘了曲調怎麼轉折，怎麼哼，都是幾句「啦啦啦……」那樣不成曲調……”
    騎著自行車來到十字路口，恰巧碰上黃色的燈轉為紅色，葉曉停下來，就在這時候，回想起了那一天讀的這一篇文章。
    “……當我百般苦惱的時候，就可以選定一個空曠的街角，停駐……”
    葉曉雙腳撐在地麵上，不再理會紅路燈上跳轉的數字，閉上眼睛。
    “……深呼吸，把眼睛給閉緊，保持微笑，然後等一等，靜靜地聆聽這個世界的聲音。
    就像是哪個誰，在我身旁輕唱著……”
    他聽到了汽車司機一下一下接連鳴笛的聲音，催促著擋在前麵的貨車趕緊讓道，他聽到了旁邊樓房裏的女人和鄰居吵架的聲音，為了對方的晾衣架過了界線，他聽到了停留在行道樹的鳥兒鳴叫聲，風吹過耳畔的聲音，甚至是天空中雲朵流淌的聲音。
    但是唯獨沒有蟬鳴的聲音。
    誰都沒有留意到，或者說誰也不會想要留意，有這樣的一種聲音，已經消失在了每個人的生活中。
    葉曉回想起自己的一個形容，少了蟬鳴的世界，類似於一副畫忘記了上色，整個場景空洞而落寞。
    “……我沒有辦法估計時間到底過了多久，也不確信在我閉上眼之後，這個世界會不會就這樣跟著靜止。意料外的是，我突然有一種「溫暖」的感覺……”
    但世界還是在照常轉動著。
    紅燈跳轉到綠燈，旁邊的車輛重新緩緩流動起來。葉曉睜開眼睛，踩下腳下的踏板，跟著其他人到了對麵。
    這個夏天，終究還是過去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