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車上都快要進入深睡眠了，才聽見車門打開的聲音：“那個警察可真夠囉嗦的，又拉著你說什麼呢，這麼久。”
    “他問我你今天的行蹤，跟那些人見麵之類的。”
    “我就知道，警察都是疑神疑鬼，巴不得他懷疑的人都是罪犯，想立功升職都想瘋了。不過他這次挑錯目標了，我可不是被嚇大的。他是不是還要問你我今天上了幾趟廁所打了幾個噴嚏啊。”
    “沒，為什麼這麼說。”
    “對待嫌疑犯就要事無巨細，不分時段地查問麼，這不是警察的職責嗎。”
    “我想警官沒有惡意，隻是辦公事。陳先生好像對警察極為不滿啊。”
    “沒有沒有啊，警察是不錯，執法嚴、查案快、效率高、保護人民保衛國家，我從小就崇拜警察叔叔，還一度想當警察呢。”說完狡猾地一笑。
    其實我很不滿，尤其是剛剛從一頓鐵拳下逃出來。
    這種事當今電視上網上曝光的還少嗎，隻不過現在人的臉皮比裝甲坦克還厚實，貧鈾彈都打不穿了，還怕什麼曝光。別跟我說你不知道。
    “還有啊，什麼叫沒有惡意，要是你不進來，我現在說不定已經躺在醫院裏了，你沒看他那摸樣，恨不得把我扒皮抽筋！”
    “你不用故意說反話，誰聽不出來似的……”
    “嗬嗬，你現在不相信，等你哪天吃了虧，你就長記性了。”
    這個世界…有什麼不可能，連黑白都可以顛倒，那麼…又有什麼是不可以顛覆的呢！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看他歲數也不小了，怎麼還這麼天真。二十幾歲的人了，還認為世界美好明亮又可愛，真是比鐵樹開花還稀奇。不過雖然這並不是一個惡人就一定有惡報的世界，但是最起碼，他們也不會過那麼萬事如意。
    出來混的，總要還的。
    “你，吃過虧？”安塵的聲音，低暗了下來，帶著細微的顫抖。
    不過這時的我太累，沒有心情去關注他那些小心思：“啊，那還沒有，隻是看到過一些人、事，不平卻也無能為力。因為腐爛是從心開始的，可是心又是最難醫治的，最快的方法也就是移植，可也要有健康的來源才行。所以目前來說，我們也隻能看著病菌一點一點擴散。也許等到它爛光的一天，一切也就結束了。”
    “我不否認你說的那些，但是總歸還是有美好的東西的。要照陳先生說來，世界暗無天日大家就都別生活了，想法也太頹廢了。”
    “活著本來就是一件最累人的事，不過我們沒得選擇。我隻是說出現實，你還年輕，我是看的太多了。”話雖這麼說，但是我現在還是世界的一員，我還是要靠它，我還是會愛它。
    就像我對安塵一樣，即使經常懷疑他，但我還是會喜歡他。
    “說得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你今天有點怪，是不是想起什麼了？”安塵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隻是想到公司裏的事。太累了，我睡一會，到了叫我。”
    其實我並沒有表麵上看到的那麼風平浪靜，想到了自己看見屍體時自己的反常和幻聽，一時煩悶，才看什麼都不順眼。在警局分析案情時的自我陶醉也已經無影無蹤了，因為我突然發現了一件一直被我忽略的事。
    它就像一塊橡皮擦，“刷刷刷”把我的驕傲擦得隻剩一條條灰泥。
    我平時是愛看一些偵探小說，這點倒是對上了，可我並不研究軍事武器，我隻研究漫畫。我在警局理直氣壯地對警官說完這句話後，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當然不可以在警察麵前表現出來，不然我到現在還出不來。
    我隻是看到那些傷口，就本能地反應出那是什麼凶器造成的。而對血的超人敏感更是從我記事時就有，具體的時間都記不住了。
    隻知道在美國時，隔壁鄰居殺隻雞我在房間裏都能聞到味道。
    而更讓我不解的是，看見殘缺不全的屍體時那陣維和的興奮感，蟄伏在腦子裏的暴虐因子一下子爆發了，爭先恐後地往外湧，我根本製止不了，當時就想掐住那個小警察的脖子把他的眼珠子摳出來，以至於回過神以後，手指還在微微抽搐著。
    這不是我，至少不是我應該有的情緒。可我卻又對它無比地熟悉，甚至超過了漫畫。熟悉到讓我覺得害怕。
    好像這些本該與我是平行線的東西才是我生活的本質，好像我就應該生活在這些腥風血雨之中，平和，既是奢望。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自己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