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和戲誌才剛回到營帳，就見到莫笑盤腿坐在榻上，麵無表情地在紮布偶，跟上次一樣，下手無比地快狠準……郭嘉和戲誌才動作一致地走向離榻最遠的床鋪，下意識地遠離了這個拳腳功夫很是厲害的小大夫。
    莫笑低著頭，眉毛都沒動一下，語調平直地問了一個問題：“郭奉孝，你又在搞什麼鬼？”笑得那麼詭異，肯定是在算計什麼東西！
    郭嘉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很是無辜地道：“嘉從不搞鬼！”冤枉啊，他哪有搞什麼鬼……
    莫笑挑眉，信你才有鬼了！“你為什麼讓我做軍醫？”
    郭嘉靜靜地坐著，嘴角帶著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整個人更顯得神秘莫測，直到莫笑都等得不耐煩了，他才開口道：“反正這仗也大不了多久，莫小大夫你就算當了軍醫也當不了幾天，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去幫幫軍營中那些受了傷的將士呢！”
    莫笑隨手擱下手中的布偶，手肘支著膝蓋，雙眼盯著郭嘉，道：“繼續。”她才不信郭嘉隻是因為這麼一點兒原因就會讓她去當軍醫，肯定還有別的！
    郭嘉微笑，卻是問了一個問題：“不知莫小大夫記不記得在主營帳中看到了什麼？”
    莫笑一臉茫然，她該看見什麼嗎？那主營帳中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嗎？還是混進了奸細？
    看懂了莫笑的表情，郭嘉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搖了搖頭，又問道：“那小大夫可知道主營帳中，職位最低的是誰？”
    莫笑理所當然地搖頭，她又不是士兵，怎麼分得清軍營裏將士的職位！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郭嘉既然這麼問，是不是說明，那個職位最低的人和他們是認識的？認識的，難道是……“……趙雲？”
    “聰明！”郭嘉笑著點頭，稱讚道。
    莫笑撇撇嘴，道：“趙雲職位最低跟我當不當軍醫有什麼關係？”
    郭嘉笑而不語。
    戲誌才很自然地接過話茬，道：“那主營帳之中，大多都是護軍級的將軍，典哥的軍職是偏將軍，子龍的軍銜是裨將，本不應該參與這次商討，可那公孫伯珪卻是讓他們倆去了，你說那是在算計什麼？”
    算計什麼？莫笑不明白地搖頭，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
    “長期的對戰，再加上上一次的戰敗，公孫伯珪一直帶著的白馬義從已經折損了大半。”郭嘉解釋道。
    莫笑點頭，“你們之前說過了。”
    郭嘉話一頓，神色有點兒無奈，“白馬義從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精英，其他的高層，手上功夫是不錯，但他們官職大，公孫伯珪自然舍不得讓他們去送死，而那些官職小的，手上功夫又不夠，自然沒辦法派出去。現在難得出了子龍這麼一個官職小，手上功夫也不錯的小兵，他自然是……”
    莫笑明白了，“原來是炮灰啊……”
    炮灰？何解？郭嘉和戲誌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的神色，然後動作一致地看向莫笑，等著解釋。
    莫笑伸手摸摸下巴，很困惑，“不是說，趙雲救了公孫瓚的命嗎？”
    戲誌才聳聳肩膀，“他還懷疑子龍是和奸細一夥的呢！”
    郭嘉接著道：“若是不出嘉所料，那公孫伯珪必會讓子龍在今晚夜探界橋。”
    莫笑瞪眼，怒道：“什麼？今晚？開什麼玩笑！趙雲身上的箭傷還沒好呢！那公孫瓚有毛病啊！派個重傷的人出去夜探敵情？他那傷要想痊愈起碼得十幾天，現在就讓人出去做任務，是不是嫌趙雲的命長了？”公孫瓚那大腦回路真跟正常人不一樣吧！
    戲誌才冷笑了一聲，道：“把受了傷的子龍派出去做任務，沒死，對他沒什麼影響，死了，還能剩下藥物糧草。如果子龍運氣好一點兒的，偵查到敵情，順利地將消息傳了回來，他公孫瓚自然歡喜，若是子龍運氣不好，把命給丟了，那也是子龍自己學藝不精，怪不到他公孫瓚頭上。也許他還打算著借著今晚的行動，把那個奸細抓出來呢！瞧瞧，這算盤打得多好！”
    莫笑抿抿唇，有點替趙雲不值，若不是趙雲，說不定那公孫瓚早就到閻王殿報道去了，現在居然這麼對待救命恩人……
    “莫小大夫，你畢竟是華大夫的嫡傳弟子，醫術卓絕，若是你能留下來當軍醫，子龍的命至少有點兒保障。我們這些做朋友的，自然是不希望見著好友早早地離開人世的。”說著說著，郭嘉竟是長歎一聲，臉上也帶上了悲戚之色。
    莫笑伸手撓頭，她覺得吧……郭半仙臉上的表情有點兒假啊……
    “你們在說什麼？”帳簾被撩開，趙雲一個人提著兵器便走了進來，感覺到帳中的沉悶氣氛，不由得有些奇怪。
    “沒什麼。”戲誌才擺了擺手，看了看趙雲身後，沒有典韋的影子，便問道：“子龍，典哥人呢？”
    “典哥回他自己的營帳收拾東西去了。”趙雲點點頭，然後徑直走到床邊，開始撿東西，“奉孝、誌才，主公已經同意讓你們倆住到典哥的營帳去了，跟典哥同寢的將士陣亡了，現下他是一個人住，你們倆住過去，會舒服許多。”
    郭嘉眯了眯眼，語氣很肯定地道：“子龍，是你向公孫伯珪說了什麼吧？”
    趙雲斂眉，沉默著繼續收拾東西。有些話，就算不用說，別人也是知道的。
    郭嘉起身，拍拍衣服，道：“好了，我們知道了，先過去了。”
    趙雲點頭，直起身子，轉個方向，目送好友離開。
    郭嘉和戲誌才邁步往帳外走，快離開的時候，戲誌才突然回頭說了一句：“記得用布將你的寶貝馬的蹄子給包住了！”
    趙雲笑著應了。
    “喂，趙雲，你……”莫笑側耳聽了一下周圍的動靜，而後才小小聲地問：“今天晚上真的要去夜探界橋？”
    趙雲轉身的動作一頓，很驚訝地看著莫笑，然後稍稍一想，明白了。怕是奉孝他們說的吧！於是點頭，“嗯。”
    “那你的傷……”
    “無妨！不過就是今晚，雲隻要不動左臂就沒事的！再說了，雲也不是第一次夜探敵營了，沒事的！”趙雲轉身，一邊往身上套鎧甲，一邊說道：“你且安心地在這兒住著，最近應該沒什麼人來這兒。至於當不當軍醫，你好好考慮，不急。反正，你在這兒待一天，不管怎麼樣，雲都會護你周全。”畢竟莫笑是因為到軍營裏來救治自己，才被困住的……
    無妨？真的沒問題嗎？她很懷疑……可是，就算她不同意也沒辦法。“記得帶點兒藥。”莫笑單手支著臉，擰眉，“這兒就你一人住？”前些時候就覺得奇怪了！
    “嗯。本來是還有一位將軍住這兒的，不過前些日子陣亡了，這帳子就空了下來。”趙雲套完了鎧甲，又去找黑布把他的亮銀槍給包了，“有事便去找奉孝和誌才。”說完又仔仔細細地將所有東西都檢查一遍。
    莫笑一邊看著趙雲在那裏忙活，一邊聽著他的叮囑，然後撇撇嘴，在暗地裏嘀咕：“人家那麼算計你，你還那麼用心……”
    趙雲微微勾唇，苦笑了一下，雖然莫笑的嘀咕聲很小，但他習武多年，耳力不錯，自是聽了個一清二楚。他何嚐不知道公孫瓚是在算計他呢！隻是，主公有令，他這為將的，自是不能不從的……
    “趙小將，你還在帳子裏磨磨唧唧地幹什麼呢！快些快些！”張飛的大嗓門驀地在營帳外響起。
    原來是和張飛一起去……莫笑偏著頭想想，張飛好像擅長奇襲吧？那夜探敵營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趙雲也沒應答，隻是提起了之前收拾好的包袱，提起那柄纏了黑布的長槍，邁步離開。
    “喂，趙雲……”莫笑張嘴喚了一聲。
    趙雲回頭。
    莫笑卻發現自己好像沒什麼好說的，隻能說一聲：“萬事小心。”
    趙雲輕笑一聲，道：“放心。”右手撩開了帳簾，大片大片的陽光照入營帳之中，立於陽光之中的趙雲銀甲精光直冒，看過去有些晃眼。
    莫笑看著落下的帳簾，突然覺得，也許當個軍醫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過了好一會兒，莫笑突然伸手拍拍腦門，她剛剛是犯了什麼傻了，她好好的大夫不當，當什麼軍醫，吃飽了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