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時分了，他才睜開眼沒多久，而後便聽到“嘭”的一聲巨響，稍稍偏頭看去，便看見那房間大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了，木門“嘭”地撞到牆壁上，反彈了幾下，然後就見著那個七八歲的小孩子黑著一張臉走進來，似乎相當不高興。“呃，這位……”
    “閉嘴！”剛睡醒就被自家師父安排了任務的莫笑氣哼哼地抓著紙筆走到桌邊坐下，“我要寫醫案，你配合點兒！”過分，師父忒過分了，明明自己都還要抄一百遍《難經》，居然還要自己來寫醫案？
    少年閉嘴，前邊兒他可是聽到了這孩子被罰抄書了，心情不好，脾氣差點兒也正常麼……
    “姓名！”莫笑將紙鋪平，提筆蘸墨。
    “趙雲。”少年眨眨眼，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嗯，趙雲……”莫笑很認真地提筆在紙上書寫，寫著寫著，突然覺得這名字有點兒熟悉，“趙雲……趙雲？”
    “嗯。”趙雲清俊的臉上帶了點疑惑，有些不明白這小孩子幹什麼一直念著他的名字。
    莫笑轉頭看向趙雲，道：“趙雲……”難道真是那個強得有些變態的，在長阪坡七進七出救阿鬥，殺死曹操五十多員大將的家夥？看著不像啊……
    趙雲眨眼，答道：“啊。”
    莫笑上下打量了一遍趙雲，又道：“趙子龍？”看著就是書生的模樣，怎麼會是那個“身長八尺，姿顏雄偉”的趙子龍？
    這人怎麼知道自己在族譜上的字？他應該沒有說自己的字吧？趙雲雖是有些納悶，卻也還是應了一聲，“嗯。”
    莫笑摸摸下巴，還是很不相信地再問一遍：“常山趙雲趙子龍？！”現在這個時候，這人本該待在家裏的吧？跑到這豫州譙地來幹什麼？
    趙雲無語閉眼，“是我。”
    好吧，人家愛往這邊跑她也沒辦法不是！莫笑淡定地轉回頭，提筆繼續問道：“年齡。”
    “虛歲十四。”
    “籍貫。”
    趙雲沉默，前邊兒不知是誰說他是常山的……
    莫笑回頭，看著趙雲，擰眉，很嚴肅地道：“麻煩你配合一點兒！”
    明明你都知道，為什麼還要問我？趙雲歎氣，道：“常山真定。”
    “嗯……病理，辨證，治療……”莫笑一邊念叨一邊記錄，而後看向趙雲，很認真地詢問：“你現在感覺如何？”
    “口渴得緊。”趙雲抿了抿嘴唇，直言道。
    “還覺得口渴？”莫笑放下了筆，倒了杯水，走到床邊，略略抬起趙雲的頭，一點點地將水喂給他，“還有沒有其他的感覺？例如頭暈惡心？”
    趙雲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那還行！”莫笑頷首，順便幫趙雲把把脈，而後收了手，轉身就往外跑，邊跑邊嚷嚷：“師父，師父，你昨天給他裹藥的時候為什麼不拿幾塊木板固定？你知不知道不固定，那骨頭很容易長歪的？”
    “嚷嚷什麼！昨兒個不是沒有木板麼！”華佗捧著一大堆的木片走進來，“還不快些去把你的醫案寫完！”
    莫笑暗地裏咕噥兩句，走回來，坐下，提筆寫醫案。
    華佗笑吟吟地走到床邊，掀開被子，將洗幹淨的木板一片一片地固定在趙雲的四肢上，“小夥子，感覺怎麼樣？好多了吧？我家小徒弟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
    “還好，勞華大夫關心了。”手藝？華大夫，您那是在繡花還是做鞋？趙雲默。
    “師父，放心，我對我自己的技術還是很有自信的，至少，再給他開膛破肚的時候，沒有落什麼東西在他肚子裏。”莫笑一邊奮筆疾書，一邊涼涼地道。
    開膛破肚？還落東西在他肚子裏？趙雲嘴角隱隱抽搐，心裏又隱隱有幾絲佩服。這個看著隻有七八歲的孩子居然已經能為病人下刀療傷了？果真厲害！
    華佗眯著眼笑，道：“小夥子，莫怕莫怕，小笑那是在嚇你呢！”
    華大夫，這個可以不用解釋的……在心裏暗歎了一聲，趙雲沉默一會兒，而後突然想起自己要做的事，眉頭不禁皺了起來，轉了話題，問道：“請問華大夫，我這病何時能好？”
    “快則兩三月，慢則四五月。”華佗注意到趙雲臉上的難色，複問道：“你可是有什麼事兒要做？”
    趙雲輕輕地動了動腦袋，“嗯。雲且要前往荊州襄陽拜師。”
    荊州襄陽？拜師？莫笑停筆，偏著頭想了想，而後又提筆低頭繼續寫醫案。
    “既是如此，那小夥子，平日裏你且配合一些，老夫自是可以讓你早些痊愈！”華佗撫了撫自己那花白的長胡須，眯著眼笑。
    趙雲一聽麵露喜色，感激道：“多謝華大夫！”早些拜師學得武藝，他才能為家人報仇……
    華佗起身，給趙雲整了整被子，笑道：“老夫隻是盡了醫者根本，你不用這般多禮。嗯，你且和小笑聊聊。”
    “是，華大夫。”趙雲乖乖稱是，目光落在坐在桌邊的莫笑身上，發現那孩子早已停了筆，正一臉好奇地看著他。
    “小笑，看好他！”華佗再叮囑小徒弟一句才轉身離開，離開之前還順便將莫笑寫的醫案給收了去。
    “這位小大夫……”趙雲看著莫笑，想了想，便張嘴喚道。
    莫笑伸手往前一立掌，脆生生地說上一句：“停！”
    趙雲閉嘴，目光柔和，隻是看著莫笑，不語。
    “我姓莫，單名一個笑字，笑容的笑。你叫我莫笑就可以了！不要總是小大夫小大夫的叫！”莫笑雙手撐著椅子，雙腿有節律地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哦……趙雲恍然，管不得早些時候聽華大夫叫這孩子莫竹夭，莫啟顏，竹夭，啟顏，其實那都是笑……
    莫笑坐在椅子上，大大咧咧地換了個姿勢，把胳膊往膝蓋上一搭，頗為好奇地問道：“呐，趙雲，你去荊州襄陽，是不是要去找蓬萊槍神散人童淵童雄付？”
    趙雲微微一怔，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過了一會才溫聲答道：“正是，你是如何得知？”
    莫笑抿著嘴笑笑，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沒有答話，卻是轉了話題：“你在荊州襄陽是找不到童淵的！”
    趙雲皺眉。
    “真的，我沒騙你！”要不是她看《三國演義》的時候覺得趙雲這人的人品太好，她才懶得跟這人多費唇舌呢！莫笑翻白眼。
    趙雲眼角的餘光瞥到莫笑的神色，失笑，道：“我沒有懷疑你。我隻是在想，要到何處才能尋到童前輩。”
    莫笑眼珠子一轉，臉上帶了點兒賊賊的神色，那張娃娃臉看上去很是可愛，“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去拜師，我就告訴你去哪裏找他，怎麼樣？”
    趙雲聞言一怔，而後抿了抿唇，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莫笑伸手撓頭，看趙雲這模樣，莫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那她還是不要為難他了吧？“算了算了，我隻是開玩笑的，你不要介意。童淵那人其實很好找的，自從他娶了顏家的大小姐顏雨，他就搬到潁川去了，若是你要去拜師，直接去潁川便好。好了，我要去抄書了，你自己再睡會兒。”莫笑雙手往椅子上一撐，一躍下了地，“噔噔噔”地往外跑。
    “莫笑！”見著莫笑跑遠，趙雲趕忙喚了一聲。
    莫笑回頭，雙手合十，很是抱歉地道：“那個，我真不是故意去問這個問題的，若是勾起了你的傷心事，對不起對不起！”
    “並非什麼傷心事……”趙雲正想繼續往下講，卻馬上被莫笑打斷了。
    “停停停，別說了，之前你就當我抽風就是了，好了好了，就這樣，我先走了！”莫笑連連擺手，一溜煙就竄出了屋子。
    抽風？作何解釋？趙雲很不解地看著門口，這對師徒說的話果然都很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