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抉擇
    雲舟用盡最後的力量支撐著自己站起來，一步一步的挪到斷崖邊，向那無底深淵看了一眼，嘴角牽起一抹淒絕的笑容，“隻要一瞬間，一切就會結束，所有的痛苦都會遠離……”
    他用力向前一躍，投身於那無盡的虛空，意識瞬間已經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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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被嘈雜的聲音驚擾，他才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如願死去，心中頓覺撕心裂肺的痛楚。然後，他感到一隻手捏住自己的下巴，一陣熟悉的厭惡感浮上心頭；他勉強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那張他此生最不願看到的臉。
    他偏過頭，“為什麼不讓我死？”
    幾聲冰冷的嘲笑，“你當然不能死，沒有你，我這台戲又如何唱得下去？”
    “你別想再利用我——”
    “哼哼，今天你要拒絕我的話，必定後悔得比死還難受。”
    “你到底想幹什麼？”
    “哈哈哈哈——！給我帶上來！”
    話音剛落，幾名侍衛抬著一張擔架走過來，雲舟一看那上麵的人，立即驚跳起來，那人滿身傷痕，血跡斑斑，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裏，正是宇文憲。
    雲舟飛身撲過去，跪倒在擔架旁，伸出手，慢慢地撫摸著宇文憲的臉，悲傷欲絕，淚如雨下。忽然，他的手指掠過宇文憲的唇時，感到一絲微弱的氣息，他的心霎時一陣狂跳，生怕是自己的幻覺，又將顫栗不已的手指按字宇文憲的手腕上，屏息寧氣，終於，指尖傳來似有若無的脈動。
    那一刹那間，雲舟連呼吸都停止了——他沒死，他還活著！
    心愛的人死而複生的激動衝擊著他的心，幾乎透不過氣來，眼前陣陣發黑。
    忽然被人一把拎了起來，宇文護的陰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好了，我救了你的憲哥，你怎麼報答我呢？”
    “你想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武帝的性命！”
    雲舟駭然，“你瘋了！”
    “你就當我是瘋了。為了這宇文氏的社稷，我付出了一輩子的代價，卻什麼也得不到。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他用手勾起雲舟的臉，強迫他麵對自己，“你要憲哥還是皇上，必須做出選擇，就這麼簡單。”
    雲舟渾身一顫，痛呼道：“我辦不到！你還是把我殺了吧！”
    宇文護放開他，“哼哼，我對你的命不感興趣。如此看來宇文憲對你來說也不及皇上重要，我還是把他扔回山崖吧——”
    說完，一擺手，那幾個人抬著擔架走到懸崖邊，正欲推下去。
    雲舟慘叫了一聲：“不——！”想去阻止，被宇文護死死鉗製住，一下子倒在地上，覺得身體被硬生生撕開，痛得幾乎失去知覺。
    “怎麼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宇文護在耳邊陰沉沉地說。
    雲舟跪在雪地裏，一語不發，眼睛隻看著宇文憲，像一座雕像。
    半天，他慢慢地開頭，聲音飄飄忽忽，已經不屬於自己，“即使武帝死了，你也不可能繼承他的皇位。”
    “嗬嗬嗬，”宇文護得逞大笑，“這你少擔心。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就是齊王，現在世人都知道齊王死了，如果武帝駕崩，宇文氏其他子嗣根本不值一提。如果你乖乖地把武帝的人頭送上，我就讓你的憲哥隱姓埋名，跟你遠走高飛，如何？”
    雲舟緊緊閉上眼，身子搖搖欲墜，勉強穩定心神，“我憑什麼相信你？”
    “嗬嗬，你可以不信，反正你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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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舟無知無覺地躺在雪地裏，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永遠這樣躺著，也許地獄就是這般冰冷，也許死亡就是這般寧靜。可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斷地呼喚他的名字，那樣急切，那樣焦慮，使他不得不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有力的臂彎裏，然後，他對上了那雙憂心忡忡的眸子，很想叫一聲皇上，但是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隻能勉強地牽了下嘴角，卻發不出一個聲音來。
    那支撐著自己的懷抱堅實而又溫暖，使他從冰冷的麻木中清醒過來，然後，他想起了一切，再一次被刻骨的痛楚撕裂。
    同樣的哀痛另一個人也在默默承受，彼此之間連互相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隻是那人的眼裏除了悲痛欲絕還有即將爆發的仇恨。
    這樣的仇恨使雲舟心中恐懼不已。
    “……你要憲哥還是皇上，必須做出選擇……”
    為什麼要逼我？無論我如何選擇，結果都是罪無可恕，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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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殿，禦書房。
    武帝焦慮不安地等待著。一個青衣身影終於悄然走進來，跪在地上。
    武帝連忙將他拉起，“孝伯，情況怎樣？”
    孝伯道：“陛下，到此為止，一切順利。宇文護深信不疑，看來很快就有所行動。”
    武帝歎息，聲音充滿憂慮，“孝伯，我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你沒有見到雲兒的樣子，我真怕他會受不住…。。”
    “皇上！”孝伯不知所措，猶豫著終於道：“已經到這關頭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哪！”
    武帝無力地坐下，“坐上這皇位之前，我還不知道自己是這樣無情之人！”
    忽然，一個宮人匆匆進來稟道：“陛下，不好了，雲公子他吐血不止——”
    武帝一下站起來，“還不快傳禦醫！”
    宮人瑟縮，顫聲道：“禦醫已經在診治了——”
    沒等他說完，皇上已經疾步衝出門去。
    當他看到那消瘦的人兒蜷縮在床角，失血的皮膚像雪一樣，白的近乎透明，衣服上、床單上、棉被上，盡是血跡。
    雲舟竟沒有昏過去，睜著失神的大眼睛茫然的望著，嘴角還有鮮血蜿蜒而下。
    武帝覺得肝膽俱裂，一下子對著束手無策的禦醫咆哮：“馬上給他止住血，否則就用你的血來換！”